当年牧炎因为不愿意去顶罪和当时的老大翻了脸,万林想替牧炎求情,就主动找到那老大替他赔礼道歉,想让那老大别再针对牧炎。
那老大说只要牧炎下跪认错道歉,就既往不咎,那时候万林和牧炎还是别人动动脚都能踩死的蚂蚁。
他们斗不过,只能忍气吞声。
谁知道那饭局是一场鸿门宴,牧炎和万林一进去就被按了,差点被活活打死,万林替牧炎挡了一刀,距离心脏就差半公分。
他们是从三楼包厢窗户跳窗逃的,两个人被都打得浑身是伤,万林心口挨了一刀跑不动,牧炎忍着身上的痛,就拼了命的背着他一起逃。
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了过来,万林从他背上挣脱掉在地上,推着他朝他暴吼:“跑!”
“要走一起走!”牧炎拖着他,艰难地往前跑,“要死一起死!”
“我已经挨了一刀,这么跑下去也是失血过多而死。”万林脚步虚浮,手捂在心口,鲜血从他指缝里争先恐后往外涌。
“少说点废话,多留点力气逃命!”
那是牧炎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浑身都没劲儿了,也还是要把万林背在背上,带着他一起逃命。
万林明显感觉到牧炎跑的很吃力,好几次都差点扑在地上,全凭他咬着牙硬撑。
“牧炎,你听我说,你和我不一样,我没读过书,可你脑子聪明,换个地方,你一样可以从头再来……”
万林声音逐渐无力,牧炎的心就逐渐沉入深渊,身上冷的发麻,每一脚跑出去踩在地上,双腿都像是被冻僵了又被打了一棒一样痛麻。
他们跑进了一个巷子,躲在了垃圾桶旁边,牧炎跑不动了,两个人就窝在从垃圾桶里冒出来的垃圾堆里,听着巷子外呼啸而过的一连串脚步声。
“牧炎,要是我今天死了,你记得每年多给我烧点纸……”
“有我在,你不会死!”牧炎狠着脸瞪他,“别他妈说丧气话!”
“你又想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万林笑了一下,“这是我们第……”他摇了摇头,“记不清是第几次逃命了,我总感觉我们的死期到了。”
牧炎还没来得及让他别他妈再说话了,留着点力气把命熬住,巷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那些人找回来了……
南宫泽没听见牧炎继续说,心里闷的极其难受,“后来呢?”
牧炎专心开着车,不知道是陷在回忆里没出来,还是专心开车没听见南宫泽的话,绷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过了好几个红绿灯,牧炎才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我们想着反正也活不了了,就拼命干,撂一个不亏,撂两个就是赚。”
牧炎说的轻松,南宫泽却听的像是被死亡的阴冷裹上了全身,头皮有点麻,身上有些发僵,心脏跳的很快,一阵紧张和恐慌。
好像他也曾在那个阴暗的巷子里,那个垃圾堆,拼了命的,经历过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惊心动魄。
“最后你们赢了吧?”南宫泽有些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牧炎摇头,“撂翻了三十个,还剩五个,万林他……”
牧炎一想到当初的场景,就笑出了声,语气依旧轻松,“他两只手揪着两个人的裤腿,两条腿缠着两个人的脚踝,牙还拼命咬着一个人的裤腿,话都说不清楚,还要说‘牧炎,快跑!别回头!’”
南宫泽听着他愉悦的笑声,偏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笑容满面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路灯掠过他脸的时候,南宫泽看见了他睫毛上的水光,分了一绺又一绺。
“好死不如赖活着,然后,我就头也不回跑了……跑了……”牧炎轻松的声音突然带了没忍住的哽咽,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一张口胃酸翻上来,连他的声音带了苦涩,还藏着压不住的讥讽和无奈。
“万林被打的痛呼嚎叫的时候,天上飘着雪,风很大,天也很冷,我衣服冻僵了。我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爬出了巷子,爬到了路灯下,路灯下站着那个老大的人……”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南宫泽听不见半点声音,只看他嘴唇翕张。
南宫泽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心脏病,怎么莫名其妙心脏疼的有些厉害,疼的他有点想哭。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坐正了身子,垂头低声问:“空调开了吗?”
说完眼睛一扫,才发现空调是开着的,牧炎手指敲了敲开了空调的标志。
南宫泽又看了一眼车窗都是紧闭的,此刻的感觉和知道牧炎还有两年寿命的时候,一模一样。
牧炎到了一个地方停了车,南宫泽有些呼吸不上来,想快点下车去透透气,刚解开安全带,牧炎就拉住了他。
这才发现他身上抖的厉害,牧炎心一慌,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冰的像冻了一晚上的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阿泽?”
南宫泽呆愣茫然的看着他,没说话。
牧炎紧张地伸手去捞他那边的安全带,准备给他系上,“我带你去医院。”
南宫泽侧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阻止了他的动作,哑着声音低声说:“炎哥,抱抱。”
牧炎感觉到他身上很凉,他轻微颤抖的身子还给牧炎传递了另一个信息,他在害怕,甚至是恐惧。
于是牧炎也紧紧抱着他,搓了搓他的背。
南宫泽以前觉得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是他的特异功能,丰富到听任何故事,都能还原事件的每一个细节。
可现在,他很讨厌这个技能。
牧炎浑身是伤,被血染的透红,像个想逃离地狱的丧尸一样,从巷子里一点点爬到路灯下,以为有光的地方会有希望,有转机。
结果,拼了命爬向的是死亡。
南宫泽脑子里,能清晰的浮现,他爬过的地方,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血淋淋的拖拽线,越想越觉得紧张害怕。
就跟走夜路,没灯的地方总会情不自禁脑补,前面会突然窜出来一只鬼,那种控制不住就会颤栗的紧张和害怕。
“阿泽,你到底怎么了?”牧炎感觉到他越来越抖,又用力搓了搓他的背,偏头亲了亲他冰凉的耳朵,“我们去医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