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宁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穷途末路。
她满心期盼着李良川与裴矜野的援手,甚至翘首等待叶南桥拿下顾叙白的消息。
自恃底牌尽握,她总觉得这点风浪不足以将自己掀翻,即便心底早已慌得没底,表面仍强撑着一丝笃定。
可先是李良川被捕的消息传来,紧接着,叶盛泽的判决结果也尘埃落定。
这两记重锤砸下来,让她彻底夜夜无眠。
盛安的税务纠纷,她本就深度牵涉其中,论罪责,她只会比叶盛泽判得更重。
而李良川,更是她藏在暗处的定时炸弹。
这个男人知道她太多秘密,谁能保证他被捕后不会为了自保,将所有罪状和盘托出?
她与李良川的渊源,要追溯到一场偶遇。
彼时她逛街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
见多了男人眼中那种露骨的贪婪,她早已从最初的不适变得习以为常,只当李良川也是个耽于美色的人。
却没料到,那一次相遇,竟是她完美人生中唯一的失控。
李良川自始至终都在暗中盯着她,将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得知她与程岩嵩的隐秘关系后,他提出要她做情人,被她断然拒绝。
他并未强迫,只是退回暗处蛰伏,直到她失手害死温瑾。
走投无路之际,是李良川挺身而出,替她收拾了烂摊子,逃了罪责。
还有程岩嵩的事,也是他勾勾手指就搞定了的。
所以后来,哪怕要她放低姿态、随时满足他的索求,她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是个贪恋她身体的男人,却能给她想要的庇护与便利,对她而言并无坏处。
这样扭曲的关系维持了许多年,甚至为了满足他的特殊癖好,她还拍过不少不堪入目的照片与视频。
起初只觉得新奇,能借着这段关系抛弃所有廉耻放肆一场,倒也不觉得不妥。
可随着她在网上声名鹊起,盛安蒸蒸日上,围绕在她身边的艳羡与追捧越来越多,她便渐渐生出了摆脱这段关系的念头。
顾叶两家订婚后,她向李良川提出不再往来,但会一直给她钱。
可男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抛出威胁,说他手上握着不少有趣的东西,若是不怕一无所有,大可以任性收尾。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僵了一段时间,她去找他服软的时候撞上了他和另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失去意识的年轻姑娘……
那时她才发觉,李良川对她只是身体上的渴求,没有丝毫的情感,她从没掌控过这个男人,甚至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不知道李良川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潜意识就觉得那是足以毁掉她如今拥有的一切。
于是,这段扭曲的关系便这么不痛不痒地耗着。
直到程岩嵩的事情被曝光,被抓之前她去找了李良川。
彼时他看向她的眼神未变,依旧带着那种不加掩饰的渴求。
她稍加撩拨,便轻易修复了这段脆弱的关系,趁势提出要他救她。
他答应得爽快,毕竟如今的他位置更高,手上的关系网也更完善硬核。
所以被抓的时候,周韵宁压根没慌。
可事情的发展显然远超预期。
前天,她接到诉状。
看到原告是温念卿的时候,眼中闪过茫然。
有点熟悉的名字。
在脑海里搜寻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没想起来。
罪名指控,挪用公款,偷税漏税,教唆顶罪,以不正当手段为其保外就医,盗取他人实验成果,谋杀…
每一项指控都附带了指向明确的线索,字里行间的狠戾,让她瞬间意识到,这绝非偶然的纠纷,而是有人蓄谋已久的清算。
她盯着诉状上密密麻麻文字,只觉得后背发凉。
对方显然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恨不得把她过往所有见不得光的脏事都挖出来,那份积怨之深,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周韵宁抓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温念卿这号人物。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与对方有过交集,怎么就招来了如此狠戾的报复?
恐慌像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她的防线,但多年的摸爬滚打的韧性终究没让她彻底崩溃。
她深吸一口气,踉跄倒收押室的的事,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哪怕所有的脏事都被翻出来,她也还不至于任人宰割。
可是,联系裴矜野无果就算了,业内所有的称得上名号的律师,竟然都不愿意接她这桩案子。
不论钱多钱少,只要是提到她的名字,都避之不及。
没人愿意主动接这个案子,只能等待援助律师。
偏偏等来的人满脸写着摆烂,感觉恨不得让她判的更重。
至此,她是真的慌了。
与这位不专业的援助律师鸡同鸭讲了一整天,她早已身心俱疲,精神濒临崩溃,却还是要如期站上法庭。
起初,她还想着亲眼见见这温念卿到底是谁,可真当对方出现在原告席上时,面对那若有似无的挑衅,她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温念卿也觉得诡异。
整上半场庭审,周韵宁都是那个状态,仿佛审判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的律师不够专业,在裴矜野面前像是个新兵蛋子。
而她全程木木的点头导致上半场一些无足轻重的罪行定的很顺利。
破罐子破摔吗?
不是周女士的作风。
但如果就这么顺利进行下去也好,温念卿正这么想着,
可就在中场休息结束,众人回到法庭时,温念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周韵宁不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抬眼看向她时,眼底已然褪去了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锋芒与刺骨的狠戾。
这样才对。
温念卿心中微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迎上周韵宁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认出我了吗?”
“何依木带过来的女人。”周韵宁皱眉道。
温念卿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她还是没认出来。
“何依木失踪了,是怕我找到他是吧,他翅膀硬了想报复,让你来代劳?”周韵宁的声音冷了几分。
她方才并非故意摆烂,而是老毛病突然发作,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混沌,这也是发作时间最久的一次。
万幸的是,等她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时,审判才进行到一半。
一想到方才那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她便心头火起。
那个死女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出来搅局,该死!
温念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