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点意外的。
顾承霄本该是高悬天际的烈阳，正气凛然，坦荡磊落。
可偏偏为了她——为了那个早已埋进时光里的温眠，为了如今步步为营的她，他亲手折断自己的原则，踩着灰色地带前行。
那些他曾嗤之以鼻的阴私手段，如今做来竟没有半分迟疑。
可他偏要将这些恩情藏得严严实实，只字不提，仿佛一切不过是顺手为之。
既然如此，她便会一直装傻下去。
情意是没有用的，等顾沉舟回来，他们就是对立面的了。
可理智终究抵不过眼底的冲击。
眼前的顾承霄，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尾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看上去难受又疲惫。
腰腹间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迹，晕开一小片暗沉的印记。
他伤得不轻。
这个认知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她心上，让她之前刻意筑起的防线，悄无声息地塌陷了一角。
“我能答应你一件事，你可以好好想想，然后告诉我。”
看着温念卿蹲在自己身前，他宠溺的捋顺着她的头发：“什么事都可以？”
“嗯…”她眼睫微颤“除了嫁人都可以。”
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动作轻柔得不像话：“那我想要眠眠幸福常乐，无忧无虑。”
温念卿抬起头，眼中带着些许惊诧。
她以为他会提的要求，是要她留在身边，要她斩断和那些男人的联系，要她只看着他。
就算这些，她也会同意的，在顾沉舟回来之前。
可他没有，他的愿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有，只有纯粹的、希望她好。
她选男人的眼光好像比周女士好。
而且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别过脸，再转回来时，眼角都染上了暖意：“我答应你，报完仇，我就会那样生活。”
“眠眠自己呢，有什么愿望？”顾承霄问。
“我希望后天一切顺利。”
顾承霄轻轻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会顺利的，有我在，都会顺利的。”
温念卿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想吻他。
可刚要搭上他的肩，突兀的门铃声骤然刺破了满室缱绻的氛围，将涌动的欲念生生打断。
她指尖一顿，压下心头的燥热，按住顾承霄还想动作的手：“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白大褂的私人医生，来给顾承霄换药的。
温念卿侧身让他进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顾承霄的腰腹上。
医生熟练地解开绷带，当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暴露在空气中时，温念卿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刀口又长又深，狰狞地横亘在他的腰腹间，皮肉外翻着，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边缘凝结的血痂被纱布粘连着，轻轻一动便牵扯出细密的痛感。
医生用棉签消毒时，顾承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温念卿身上。
那是他惯会的、安抚人的视线，仿佛在说“我没事，别担心”。
医生动作麻利地换好药，重新缠上干净的绷带，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顾承霄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过来坐。”
温念卿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顾承霄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医生没来的时候，是不是想亲我？”
温念卿转头看他，好笑道“：“我看你还是不够疼，还能分神想这些。”
“疼，好疼的。”
他灼热的视线牢牢锁着她的唇，像是锁定了唯一的止疼剂，却没有吻下来，只是用指尖描摹她唇的轮廓，每一次厮磨都带着隐忍。
暧昧的氛围再次被点燃，她也重新升起了想和他亲的欲望。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侧，唇瓣先轻轻蹭过他的额头，再顺着鼻尖下滑，最终落在他的唇上。
顾承霄完全愣住了。
他讶异于她像在对待珍视的人般的亲密。
让他所有的疼痛和伤口都被抚慰，甚至下定决心在下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付出更多。
这只兔子，就是轻而易举可以掌控人心。
察觉到她微张的唇瓣，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喟叹，趁势轻轻顶开她的牙关，厮磨着她的软舌。
吻到她呼吸渐促、睫毛轻轻颤抖，他才稍稍退开些许，鼻尖蹭着她泛红的鼻尖。
眼底泛着水光，既有伤口带来的隐忍，更有吻过后的满足与贪念。
指腹轻轻擦过她被吻得红肿发亮的唇，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该拿你怎么办。”
无法抗拒，无法回避，只要她勾勾手，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念卿不答，在他下唇轻轻咬了咬，动作又软又缠，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你伤好之前，我都住在这里，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顾承霄眉梢微动，被这意外之喜弄得眸光混沌。
如果他早知道能这样，便不会生怕让她知道他受伤了，而是会在伤的下一秒打电话和她说他很疼。
虽说是故意为之，但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可是硬生生挨了一刀，刀口挺深。
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秘书的汇报，感觉直接清醒了个百分之百。
他不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不懂爱，但懂报答，他不想用太重的恩情裹挟她，那算耍赖。
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靠近，是她发自内心的在意，而不是因为愧疚和报答才留在他身边。
现在很好。
她不知道这刀背后的真正原因，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他，甚至愿意留下来照顾他，这说明她心里对他，终究是有情意的。
这份情意或许还很淡，或许夹杂着感激，却足够让他欢喜，足够让他有信心继续等下去。
顾承霄抬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耳廓，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宠溺：“眠眠，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