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卿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心头漫上一股尖锐的讽刺。
她和以前的样子其实没有变过太多,但生下她的人认不出她,这个最后让她悄无声息死掉了的人倒是只用了一秒就认出来了。
何其荒谬。
“又不是第一次觉得我命硬了。”她单手托着脸颊,姿态慵懒得像在闲聊,眼底却没半点温度,“那个人,给你多少钱?”
“……”
见老刀缄默,顾承霄缓缓松开揽着温念卿的手,身形挺拔如松,往前迈了两步。
他没看老刀,目光落在地面某处,指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腕骨分明、线条冷硬的小臂。
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高级定制的衣襟,不见半分戾气。
老刀刚想瑟缩着往后躲,顾承霄已俯身,左手精准扣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压迫感,将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右手抬起时带着利落的风,却没往脸上招呼,而是屈起指节,精准磕在老刀的肘关节处。
一声轻响,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带着骨头错位的脆意。
老刀疼得闷哼出声,额头瞬间冒冷汗,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顾承霄已松开手,直起身时衣摆都没乱一下,依旧是那副矜贵冷冽的模样,仿佛只是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老刀,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回答她的话。”
温念卿站在原地,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心头掠过一丝意外。
没料到顾承霄会做出这种事。
他从不是嗜暴的人,却愿意为了她,动用最直接的威慑。
她当然也不会知道,老刀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顾承霄从不用蛮力,也从不让他身上落下半点显眼外伤。
每次动手都精准得像量过尺寸,指尖扣住关节、指节磕击骨缝。
力道不大却能精准折断一根骨头,疼得他冷汗透背却喊不出完整的痛呼。
等他疼到濒临崩溃,又会有人及时出现,用最好的药、最专业的手法把骨头接好,不留半点后遗症,只留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此刻顾承霄话音刚落,老刀已经吓得浑身筛糠,不等对方再动,忙不迭哭喊:“前前后后一共…差不多…差不多四十万!”
“……”
“第一次给了十万,后面几次每次几万,最后那次说要撞你,答应给二十万,可…可没给够!”
“四十万。”温念卿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几分自嘲,渐渐变得越来越响,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翻涌着癫狂的破碎感。
她的命,在周女士眼里,竟然只值四十万。
顾承霄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心头揪紧,上前一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掌心覆在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温念卿摆摆手,指尖带着一丝刚笑过的微颤,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没事。”
她直起身,拂了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底的癫狂早已敛去,只剩一片无波的冷寂。
刚才那阵失控的笑,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此刻的她,又变回了那个隐忍而果决的模样。
她起身拉着顾承霄走出房间:“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不会判死刑,哪怕温眠已经死了,也顶多是个判个几年,所以,交给你推进就行了。”
顾承霄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指节微颤,眼中闪过温念卿尚未理解到的决然:“好,接下来什么打算?”
“盛安的药品检测报告今天会下来吧?”
“对。”
“叶盛泽,我不想放。”
他不在不知者不罪的范围内。
明知道周女士已经结婚了,还自诩真爱,灵魂伴侣,现在头上满是绿帽子也是活该。
“盛安的税务有些问题,就算药品成分全部无异也没法离开。”
温念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语气平静无波:“好。我想见李良川一面。”
“我来安排。”
“裴矜野和我一起去。”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这几天,都会和他在一起。”
“好。”依旧是简洁的应答,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念卿眉梢微挑,轻声问:“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顾承霄目光沉静地望着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我说过,你放心去做就好,我会给你兜底。”
“谢谢,我知道,找到这个人你大抵费了很多心思。”
昨天大概是冻到了,此刻她的头昏昏沉沉,便疲惫的靠在了窗台上,感觉身上软绵绵的。
顾承霄还没来得及为这份客气心声失落,触到她的胳膊,便觉她身形微晃,那股刻意维持的挺拔竟藏着不易察觉的虚浮。
他心头一紧,上前半步稳稳扶住她的腰,力道克制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妥。
下颌微垂时,温热的嘴唇恰好贴在她的额头上。
那触感异于寻常的滚烫,像揣了块小火炭,瞬间灼得他眉峰蹙起。
“眠眠,你在发烧。”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我没事,见李良川要紧。”
顾承霄知道她的性格,要是强行带人去休息只会惹她不开心,但他实在放不下心。
他俯身,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几分妥协的温柔:“好,听你的,先去见李良川。”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脸颊:“但是先去打退烧针,好不好?”
见她点头,他单手将人抱起,而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个树懒。
车程被顾承霄竭力压缩,下车后也是一路将人抱到办公室,医生早已经候在屋里。
蔫巴巴的温念卿很乖,全程耷拉着眉眼,没再抬起眼睛。
周遭那些探究或担忧的视线,她也全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靠在顾承霄怀里,呼吸带着浅浅的灼热。
直到办公室门被推开,裴矜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那双蒙着水汽的眸子,才骤然亮了亮。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在没见过了。
再次见到,视线交汇的一瞬间,空气里依然有细碎的张力在流动。
但当裴矜野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小团子泛红的脸颊和虚弱的模样上时,所有的锋芒都被收起,连脚步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小乖还是冻到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