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的小队带回来的消息,如同在磐石聚落投入一块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波澜,更是深层的震撼与凛然。天门的存在、异界生物的凶悍、黑石部落的企图与实力,无一不昭示着一个远比部落冲突更加宏大、更加危险的舞台正在缓缓揭开帷幕。
聚落核心再次齐聚,油灯的光芒将每个人脸上凝重、惊惧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的表情勾勒得清清楚楚。狩与藤详细复述了所见所闻,每一个细节都让石屋内的空气沉重一分。
“……情况便是如此。”张炁听完所有汇报,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他筑基之后,气质愈发沉凝,虽未刻意散发威压,却自然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黑石部落所图甚大,其所行之事,已非一族一地之争,恐关乎此界存亡延续。那道天门,是机遇,更是前所未有之浩劫开端。”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等此前所思所想,皆局限于这方圆百里。而今,寰宇之秘已现于眼前,强敌环伺,危机迫近。磐石之路,该当如何?”
短暂的沉默后,性格最为刚毅的“磐”率先开口,声音因伤势未愈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战意:“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黑石要战,便战!怪物要来,便杀!我磐石儿郎,没有怯战之徒!”他的话引起几名战堂成员的共鸣,纷纷握紧拳头。
“战?如何战?”老成的“狩”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黑石实力远超我等,更有那天门诡异,异界怪物凶悍。一味死战,恐是取死之道。此次侦查,若非导者所赐玉符神妙,我等能否归来尚是未知数。”
“难道就坐以待毙?”磐不甘地反驳。
“自非坐以待毙。”“巫母”苍老的声音响起,她摩挲着手中一根新刻了字符的骨杖,“然莽撞冲动,无异于以卵击石。黑石掌控天门,异界生物是其大敌,或许……此事并非毫无转圜之机?”她目光看向张炁,意有所指。
张炁微微颔首:“巫母所言,正是我思虑之处。黑石与异界生物显然敌对,此乃其一。其二,黑石虽强,但其掌控天门似乎极为勉强,需持续血祭与咒法维持,且对门后更深处的存在充满畏惧。其三,其与我等之矛盾,源于资源、技术及误解,或并非完全不可调和——至少在‘异界’这个更大的威胁面前。”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代表黑石营寨和天门山谷的位置:“眼下局势,敌我强弱分明,硬碰绝非良策。然我等亦不能闭目塞听,任其发展。需行‘楔子’之策。”
“楔子?”藤轻声重复,眼中露出思索。
“不错。”张炁目光锐利,“一则,继续强化自身。修炼、丹药、符箓、武备、工事,一刻不可松懈。尤其需依据此次观察到的那异界生物特性,研发针对性符箓与武器。其二,加深对天门及异界能量的了解。藤,你灵觉特殊,尝试远距离感悟那气息,与东面死寂能量对比,或有所得。我亦需深入研究那碎片奥秘。”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显决断:“其三,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步——尝试与黑石部落,进行有限度的、试探性的接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与刚刚还兵戎相见的死敌接触?
“并非媾和,亦非屈服。”张炁解释道,“而是传递信息,制造变数。需让黑石部落知晓,其一,东面巢穴之威胁,其背后恐与天门异动有所关联(基于夜眼最后的感觉与藤的感知)。其二,我磐石并非其首要之敌,甚至可能在其应对天门危机时,成为其侧翼之扰。其三……或许可透露一丝我等对那异界生物能量特性有所了解之信息,引其好奇,投石问路。”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策略。一旦操作不当,可能适得其反,引来黑石更猛烈的打击。但若成功,或许能在两大威胁的夹缝中,为磐石争取到一丝喘息和发展的空间,甚至获得关于天门和异界的宝贵信息。
“此事,需一胆大心细、熟知黑石语、且能随机应变之人。”张炁目光扫视,最终落在了“岩”的身上,“岩,你数次与黑石接触,通其语言习俗,此次侦查亦有功。你可敢再往虎穴一行?不需深入,只需设法将信息传递给那‘烈’,或任何可能对此感兴趣的黑石高层即可。”
岩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眼神坚定:“岩,愿往!”
“好!”张炁点头,“此行凶险,不必强求结果,保全自身为要。我会为你备好新的符箓,助你脱身。”
计议已定,众人虽仍感前路艰险,却也有了明确的行动方向。聚落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一种面对浩瀚未知的敬畏。
张炁则再次沉浸于对黑色碎片的研究之中。筑基之后,神识大涨,对内视与能量操控有了全新的体会。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混沌真元,再次探向碎片内部那复杂诡异的纹路。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模仿其“形”,更试图理解其“意”。那纹路并非死物,而是一种极高层次能量运行规则的显化,蕴含着“吞噬”、“转化”、“湮灭”、“归墟”的至理。
“天地有阴阳,万物有生灭。死寂并非终点,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之始?亦或是……宇宙维持平衡的一种方式?”他喃喃自语,脑海中《黄帝内经》与《道德经》的章句与碎片纹路相互印证,迸发出新的灵感。
他尝试不再将体内的那丝死寂能量视为纯粹的毒素,而是以其为引,依照碎片纹路的某种简化轨迹,缓缓推动混沌真元运转。
过程依旧凶险,但筑基期的控制力远非往日可比。渐渐地,他惊讶地发现,在这奇特运转路线的加持下,混沌真元吸收炼化外界元炁的速度,竟提升了数成!而且炼化出的真元更加精纯凝练,那丝死寂能量也安分了不少,仿佛被纳入了某种“秩序”之中。
“这……这碎片竟似一门极高深的功法总纲? albeit 是偏向毁灭与吞噬的邪道功法……”张炁心中骇然。他自然不敢完全照搬,但却从中汲取了无数养分,开始着手优化《五行炼炁法》,试图将其中“凝练”、“高效”的部分精髓,融入自身中正平和的混沌大道之中。
同时,他也开始以新悟得的法门,尝试绘制更强大的符箓。一张【小湮灭符】的雏形在他笔下渐渐生成,此符激发后能制造一个小范围的微弱能量湮灭点,或许能对那异界生物的金属甲壳产生奇效。
就在张炁沉浸于修炼与研究中时,负责东面监视的猎人带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东面裂谷的死寂气息,近日似乎变得活跃起来!谷中怪物的嘶吼声愈发频繁,甚至有一次,一小股怪物主动冲出裂谷,袭击了外围巡逻的磐石小队,虽被击退,却显得异常躁动。
“它们……好像很‘兴奋’?”藤在感知后,不确定地描述道,“那种感觉……就像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或者……听到了远方的召唤?”
张炁心中一凛。难道天门开启,不仅带来了异界的怪物,也刺激了本世界那些与死寂能量相关的存在?
东西两面的威胁,似乎正在产生某种不祥的共鸣。
而此刻,“岩”准备妥当,带着张炁精心准备的、蕴含特定信息的符信(以图案和简单黑石词汇构成),再次悄然出发,向着黑石部落那戒备森严的临时营寨潜行而去。
磐石的命运,将在这一次危险的试探中,走向何方?是迎来一丝转机,还是坠入更深的深渊?无形的阴霾,伴随着天门的微光与裂谷的死寂,缓缓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