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祁同伟的家里灯火通明。
他没有睡,高芳芳那通电话,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案卷,正是关于陈海车祸的全部资料。
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高芳芳的话。
“你必须在沙书记面前,展现出你的价值和能力。”
“把矛头,精准地指向该指的人。”
“这也是打击李达康的一把利器。”
“你最好自己回老家去看一看……”
这个小师妹……不,她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他们身后,扎着马尾辫的青涩少女了。她的眼光,她的谋略,她的心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她就像一个站在云端之上,手握棋盘的棋手,而自己,汉东,乃至整个官场,都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
跟着这样的人,或许,他真的能实现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拿起桌上的笔,仿佛那支笔有千斤重。他凝视着眼前的白纸,心中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思绪翻涌。
明天就要向沙瑞金汇报工作了,这对他来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机会,他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他想起了高芳芳对他的指点,那些话语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原本有些迷茫的思路。
他慢慢地将笔放在纸上,开始书写。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仿佛那不仅仅是字,而是他通往成功的道路。他将高芳芳的指点细细咀嚼,理解其中的深意,然后将它们揉碎,融入到自己的思考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纸上的字迹越来越多,祁同伟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他将汇报的内容分为几个重点,每个重点都详细地列出了具体的事例和数据,以确保自己的观点能够得到有力的支持。
当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心血的结晶。这些字不再是简单的文字,而是他对工作的深入理解和思考,是他迈向成功的坚实脚步。
第一,定性。陈海车祸,不是意外,是谋杀。这是整个汇报的基调,必须从一开始就牢牢抓住沙瑞金的注意力。
第二,亮剑。将调查过程中发现的所有疑点,一五一十地摆出来。从医院的谋杀未遂,到肇事司机的背景,再到失踪的刘庆祝和那本关键的账本。矛头直指山水集团,直指其背后的赵家。这是向沙瑞金纳的投名状,表明自己与赵家彻底切割的决心。
第三,站队。在汇报中,要不经意地,把案情和李达康的“化身”丁义珍联系起来。陈海是在调查丁义珍的线上出的事,这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他不需要说任何李达康的坏话,只需要把事实摆出来,沙瑞金自然会做出自己的判断。这是高芳芳教他的,借力打力,杀人不见血。
第四,示弱。关于如何向陈岩石通报情况,一定要请示沙瑞金的意见。这既是尊重领导,也是借请教领导,亮出自己的“政治觉悟”。
祁同伟写写画画,直到天色微亮,一份逻辑缜密、重点突出、暗藏机锋的汇报提纲,才最终成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方渐渐泛白的天际线,胸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祁同伟的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不再是梁家的女婿,不再是赵家的走狗,他要做回那个缉毒英雄,那个想“胜天半子”的祁同伟!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省委书记秘书白景文的手机。现在这个时间点,白秘书应该已经起床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白景文礼貌而职业的声音:“喂,您好。”
“白处长,您好,我是公安厅的祁同伟。”祁同伟的语气同样恭敬而沉稳。
“哦,是祁厅长啊,早上好。这么早有事吗?”白景文有些意外。
“是的,白处长。我这里有一件关于陈海同志车祸案的重大情况,需要立刻向沙书记做当面汇报。事情非常紧急。”祁同伟的语气不容置疑,透着一股公安厅长应有的果决。
白景文在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在权衡。他知道陈海是沙书记很关心的人,也知道祁同伟是高育良的得意门生。在这个敏感时期,祁同伟绕过高育良,直接向沙书记汇报,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好的,祁厅长。您稍等,我向书记请示一下。”白景文没有多问,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大约一分钟后,白景文的电话回了过来:“祁厅长,书记让您八点半到他办公室。”
“好的,谢谢白处长,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祁同伟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他走到衣柜前,选了一套崭新的警服,每一个扣子都仔细扣好,肩上的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眼神坚定,仿佛即将奔赴一个重要的战场。
他拿起那份准备了一夜的汇报材料,放进公文包里。
然后,他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丰田霸道,在清晨的街道上划过一道稳健的弧线,朝着那个象征着汉东权力中心的省委大院,疾驰而去。
祁同伟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但他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