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奥迪A6和一辆黑色的红旗h5一前一后,驶入了汉东省委家属大院。
吕州市委书记张海涛和市长赵刚,从车上走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和疑惑。
他们都是高育良一手提拔起来的“汉大帮”核心成员,对这位老领导的召唤,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高书记昨天深夜亲自打电话,让他们今天务必来家里一趟,商议要事,却又在电话里语焉不详,这让他们心里直犯嘀咕。
尤其是张海涛,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恐怕和吕州那个老大难问题——月牙湖美食城有关。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高家别墅。
开门的是吴惠芬。
“吴老师好。”张海涛和赵刚连忙恭敬地问好。
“海涛,赵刚,你们来啦。”吴惠芬温和地笑了笑,“育良在书房等你们呢,快进去吧。”
两人走进书房,高育良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捧着一本书,神情儒雅。看到他们进来,他放下书,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海涛,赵刚,坐。”
“老师。”两人再次恭敬地喊道。在高育良面前,他们永远都是学生。
高育良示意他们坐下,吴惠芬端来了两杯泡好的茶,然后便悄然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老师,您这么急叫我们过来,是不是吕州出了什么事?”寒暄了几句后,性子比较直的张海涛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问道。
高育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海涛啊,沙瑞金书记上任了,省里的风向,要变了。”
张海涛和赵刚心中一凛,立刻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沙书记这个人,抓工作有两个重点。”高育良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反腐,一个是环保。反腐的刀,现在已经砍向了京州,砍向了李达康。而环保的刀,你们觉得,会砍向哪里?”
书房里一片寂静。
张海涛和赵刚的额头上,不约而同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答案不言而喻。
全汉东谁不知道,吕州的月牙湖美食城,就是最大的环保问题项目。
“老师,您的意思是……沙书记要拿我们吕州开刀?”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要,恐怕是已经开始了。”高育良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两人心惊肉跳,“我得到消息,省纪委田书记那边,已经开始调阅当年美食城项目审批的所有卷宗了。”
“什么?!”张海涛大吃一惊,“这么快?”
“所以,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等到刀落下来,而是要抢在刀落下来之前,我们自己,先把病灶给割了。”高育良的目光扫过两人紧张的脸。
“老师,您的意思是……关停美食城?”张海涛试探着问。但话一出口,他就自己否定了。美食城牵扯的利益太大了,提供了数千个就业岗位,每年贡献的税收也不是小数目。真要一刀切关停了,恐怕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动荡。
“关停?那是李达康那种蠢货才会干的事。”高育良摇了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关停,是升级。是把它从一个污染源,一个政治包袱,变成一个绿色的、生态的、能为我们带来巨大政绩的样板工程!”
张海涛和赵刚听得云里雾里。
样板工程?就那个臭气熏天,人人喊打,臭水沟一样的美食城?怎么可能?
看着两人一脸茫然的样子,高育良笑了笑,没有再解释,而是转向了书房角落里一个安静的身影。
从两人进来开始,高芳芳就一直坐在那里的一个小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一个局外人。
“芳芳,你来跟两位师兄,讲讲你的想法吧。”高育良温和地说道。
张海涛和赵刚这才注意到高芳芳。他们都认识这位高书记的掌上明珠,知道她刚从国外拿了经济学博士回来,是个才女。但他们没想到,高书记竟然会在讨论如此重要的政事时,让她也参与进来。
高芳芳放下书,站起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张师兄,赵师兄,你们好。”
“芳芳师妹好。”两人连忙起身回应,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爸,张师兄,赵师兄,那我就班门弄斧了。”高芳芳没有丝毫的怯场,她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白纸,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专业。
“月牙湖美食城的问题,核心是污染。但它的存在,也带来了三个不可否认的正面效应:第一,它盘活了月牙湖景区,为吕州市民提供了休闲娱乐的场所,带动了旅游业。第二,它提供了数千个就业岗位,养活了上千个家庭。第三,它是吕州市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
她一开口,就条理清晰地将美食城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让张海涛和赵刚这两个主政官都感到有些汗颜。
“所以,简单粗暴地关停,是下下策,是懒政。我们要做的,是在保留它正面效应的基础上,彻底根除它的负面影响。”
“具体的改造方案,我初步构思了一个框架,叫‘月牙湖生态循环改造计划’。”
高芳芳一边说,一边在白纸上画着草图,她的声音清脆而自信,充满了知识的魅力。
“第一,资金问题。这一点我爸已经解决了。赵瑞龙的惠龙集团,将出资两个亿,成立一个专项环保基金,用于这次改造。”
“什么?两个亿?!”张海涛和赵刚同时惊呼出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赵瑞龙那个铁公鸡拔毛,而且一拔就是两个亿?老师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看向高育良,只见高育良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杯,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两人心中对这位老领导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高芳芳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第二,技术方案。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排污管道改造,而是一整套系统的生态工程。我把它分为五个部分……”
她顿了顿,看着已经被她的思路完全吸引的两位市领导,开始详细阐述她那份宏伟的蓝图。
“首先,是建立闭环水循环系统,实现污水零排放……”
“其次,是践行绿色餐饮理念,从源头减少餐厨垃圾……”
“第三,是全面采用清洁能源,打造零碳示范区……”
“第四,是构建生态景观与低碳交通,修复月牙湖的自净能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功能的转型。我们要把美食城,从一个单纯吃饭的地方,升级为‘月牙湖生态文化体验中心’!”
“我们甚至可以引入汉东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定期举办文化节、美食节。把一个单纯的消费场所,变成一张代表汉东、代表吕州的文化名片!”
当高芳芳说完最后一个字,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张海涛和赵刚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面前那张画满了各种图表和箭头的白纸,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被彻底震撼了。
这……这是一个何等宏大、何等精妙、何等超前的构想!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改造方案了,这是一幅足以改变吕州城市面貌,甚至能载入全国城市发展史册的宏伟蓝图!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惊讶,再到最后的敬畏和狂热。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书记会如此气定神闲。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