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小满和阿远已经踏上了去良德县城的土路。阿远把牛车停好，背着竹篓，小满步履轻快，心思却都在盘算着两件要紧事：核心原料和铺子。包装填充物虽重要，但并非当务之急。
“阿远哥，这次去糖寮，重点还是得看看能不能直接从他们那儿进点粗糖，或者半成品。”小满边走边说，眉头微蹙，“之前用的成品蔗糖都是从别处运来的，甘蔗尾声了，我们这边甘蔗也没长成。别处进价钱太高，压得咱们喘不过气。要是能从本地糖寮拿到便宜些的原料，咱们的‘玉露’利润就能厚不少。”
“是这个理。”阿远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谈吐间也多了几分沉稳，“糖寮老板姓林，我送货时打过几次照面，人还算实在。咱们去探探口风，看能不能谈个长期供货的价。至于甘蔗渣……”他顿了顿，“我打听过，那东西就是榨干了的渣子，里面几乎没糖了，顶多烧火或者喂牲口，做糖是不可能的。包装防撞的话，现在咱们的货主要在县里和周边，路途近，用稻草麦秆小心点包着也够了。等以后真往州府或更远的地方运，量大路远，再考虑用甘蔗渣也不迟。不过既然顺路，问问价钱也行，心里有个数。”
小满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阿远一眼：“阿远哥你想得真周到！是这么回事，先解决大头原料！”
到了县城，两人直奔城西的糖寮。巨大的石碾吱嘎作响，甜香与焦糖、草木灰的气息混合弥漫。糖寮林老板正指挥伙计熬糖，看到阿远带着个精神的小姑娘过来，认出了阿远：“哟，阿远兄弟，今日送货？”
“林老板好！”阿远笑着拱手，“今日不是送货，是带我们东家小满姑娘来，想跟您谈点生意。”
林老板有些惊讶地看向小满：“小满姑娘？就是潭垌乡做那精巧糖块的？久仰久仰！没想到东家这么年轻有为！”
“林老板过奖了。”小满大方一笑，开门见山，“林老板，实不相瞒，我们做糖块用的蔗糖。想问问您这儿，能否直接供给我们一些粗糖或者熬得浓些的糖膏？价钱方面，咱们可以商量个双方都合适的长期价。”
林老板捋着胡子沉吟：“粗糖或糖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糖寮规模不大，熬出的糖主要也是卖给城里的铺子和行商。你们要的量……”他看向阿远。
阿远接过话头，语气诚恳：“林老板，我们用量现在也不算特别大，但胜在稳定，而且打算在县城开铺子了，用量只会增加。您看，咱们按批次谈，每次我们要个几十斤，您给个比市面批发价略低些的价，我们保证优先从您这儿拿货，如何？大家乡里乡亲的，长久合作，互利互惠。”阿远说话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让林老板刮目相看。
林老板思忖片刻，又看了看小满笃定的眼神和阿远沉稳的态度，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有想法也靠谱，便点了点头：“行！阿远兄弟爽快人！这样，你们先拿一批去试试成色。价钱嘛……”他报了个比阿远了解的市价低一成的数，“这个价，你们看如何？要是用得好，咱们再签个简单的契。”
小满和阿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这价钱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好一点！
“多谢林老板！就这么定了！”小满立刻拍板，“阿远哥，等下咱们就称一批带走。”她想起甘蔗渣，顺口问道：“对了林老板，您这榨完剩下的甘蔗渣，是怎么处置的？若是要卖，大概什么价？”
林老板哈哈一笑：“那玩意儿？堆着占地方，除了附近庄户拉点喂牲口垫圈，就是当柴烧了。你们要？看着给点辛苦钱，或者拉走时帮我清掉点地方就行，不值当什么。”果然如阿远所料，便宜得很。
谈妥了主要原料，小满心情大好。两人离开糖寮，直奔四时楼。王掌柜看到小满和阿远一起进来，尤其看到小满，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热情招呼：“哟！小满姑娘！稀客稀客！阿远兄弟也来了，快请进！”他仔细打量小满，“啧，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满姑娘越发有东家气派了！阿远兄弟也历练出来了，稳重得很！”
小满笑着回应：“王掌柜说笑了。一直劳烦阿远哥跑腿，今日过来看看您，也谈谈买卖。”
王掌柜连连点头，引两人坐下，对阿远道：“阿远兄弟每次来送货，账目清楚，交接利索，帮了我不少忙。上次他谈的那批豆腐乳加量，正好赶上宴席，可解了燃眉之急！”言语间对阿远颇为赞赏。
阿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掌柜您照顾。”
王掌柜接着夸赞了酸笋、豆腐乳和赤玉豆芽的畅销，又提到金丝豆芽量少的问题。小满解释了一番，承诺赤玉豆芽保证供应，金丝豆芽等新豆下来就增量。
“至于糖块，”王掌柜笑道，“在酒楼确实不是主力，但我看它精巧，特意推荐给对面听雨轩茶楼的刘掌柜了！刘掌柜也感兴趣，留了样品试卖。刚才伙计回来说，几位常客的夫人小姐尝了，都夸新奇好看，味道也好！我看这事有门！”
小满和阿远闻言都喜上眉梢。
“那太好了！多谢王掌柜牵线！”小满感激道。
“应该的！”王掌柜摆摆手，“你们要是去茶楼，就说是四时楼老王介绍的。”
从四时楼出来，两人正商量着去听雨轩看看情况，陈伯也寻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小满姑娘，阿远，铺面有眉目了！”
三人汇合去看铺子。位置在市尾，不大但干净，带小院小屋，租金被陈伯谈到了三百五十文一月。唯一的“缺点”是隔壁是家棺材铺。
小满仔细看过，心里已有了计较：“位置还行，租金也合适。隔壁是棺材铺……反而清静，做吃食干净最重要。陈伯，您谈得真好！”她看向阿远，“阿远哥，你觉得呢？以后铺子开起来，这边肯定要有人常驻打理，进货出货，跟街坊邻居打交道……”
阿远明白小满的意思，他这段时间跑县城，见识增长，也愈发自信，闻言认真地点点头：“这地方我看行。掌柜、伙计、账房这些活计，我都能学着做。只要小满你信得过我。”
“当然信得过！”小满毫不犹豫，“阿远哥你现在谈生意可厉害了！家里好些单子都是你谈回来的呢！不过……”她眼睛一转，狡黠地笑了，“光你一个人可不够，咱们还得把金花那丫头拉进来！她手巧心思活，算账、招呼客人、打理货品准行！总不能把她落下！” 她想着金花对阿远的心思，再看看阿远如今越发沉稳可靠的样子，觉得这安排再好不过。
阿远听到金花的名字，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随即恢复平静，点了点头：“嗯，金花……她做事是挺麻利的。” 他以前对小满有过朦胧的好感，但看着小满一步步成长，身边又出现了郎岩，萧翊那样的人物，他早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配不上，那份心思也悄悄藏好，退回了伙伴的位置。如今能帮上忙，一起经营铺子，他已经很满足。
陈伯也笑道：“金花那姑娘不错，勤快嘴也甜。铺子里有她和阿远也放心。”
三人商量好铺子的初步规划，又去听雨轩茶楼附近转了转，果然看到有伙计正给客人推荐一种“晶莹剔透带花”的糖块。小满和阿远相视一笑，心中更有底了。
夕阳西下，三人回到潭垌乡。小满向母亲汇报了糖寮拿到便宜原料、茶楼销路有戏以及铺面定下的好消息，特别强调了阿远在谈生意中的关键作用和未来铺子让阿远、金花负责的打算。
谷雨娘听得连连点头，看着阿远的目光满是欣慰：“阿远真是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好，铺子的事就这么定了！陈伯，明儿你就去签契书。阿远，金花那边，你和小满去跟她说，问问她愿不愿意。咱们沈家这铺子，以后就靠你们年轻人撑起来了！”她拍板定音，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阿远默默将带回的糖膏原料搬进作坊，听着小满兴奋地和惊蛰、陈伯讨论着铺子布置和未来规划，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他看着小满神采飞扬的侧脸，心中一片平静温暖，为自己能成为她坚实可靠的伙伴而感到踏实。至于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