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与否,既然接下了委托,就必须探查下去。而且,如果这真的与“蚀影”有关,那么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们,逃避毫无意义,反而会陷入被动。
凌异决定对这张全家福进行深度灵视。他需要弄清楚,照片上残留的精神暗示源头是什么,王小雨的“影像”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这背后是否隐藏着“蚀影”的阴谋。
为了避免波及玲灵,也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凌异将探查地点选在了相馆地下那间经过特殊加固、布有基础防护结界的静室。玲灵则守在外面,随时准备支援。
静室内,光线被调到一种适合精神集中的柔和亮度。那张全家福被放在房间中央的矮几上。凌异盘膝坐在照片前,调整呼吸,将精神状态提升到最佳。
“我开始了。”凌异对守在门外的玲灵说了一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像往常处理灵异照片那样,直接用灵视之力侵入照片捕捉信息,而是采取了更加谨慎的方式——先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细腻的蛛网般铺开,轻柔地包裹住整个照片,感知其整体的能量场和残留的情绪脉络。
照片本身承载的,是王家父母对女儿深沉的、历经岁月磨砺后愈发痛苦的思念,以及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这些情绪很浓烈,但属于自然形成,并无异常。
然而,在那片悲伤的底色之上,凌异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条“线”——一条极其细微、冰冷、如同透明蛛丝般缠绕在照片中那个小女孩(王小雨)影像上的精神痕迹!这条“线”散发着与王女士描述中“到处都是镜子”的地方类似的气息,诡谲、扭曲,充满了人为的操控感!
就是它!
凌异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灵视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沿着那条冰冷的“线”逆向追溯而去!他要找到这条精神暗示的源头,看看它究竟连接着何处!
灵视之力沿着那条无形的“线”延伸,穿透了静室的墙壁,穿透了相馆的空间,仿佛进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由无数破碎记忆和扭曲感知构成的隧道。隧道两侧,不时闪过模糊的、哭泣的人脸,回荡着意义不明的低语,给人一种极其混乱和不安的感觉。
凌异紧守心神,不为所动,全力追踪。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隧道”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没有边际的空间。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全都是光洁如镜的平面!无数个凌异的身影被倒映在镜中,层层叠叠,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构成一个无限循环、令人头晕目眩的镜像迷宫!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视觉反射和一种足以逼疯人的、绝对的对称与重复感。
而在那无数面镜子的深处,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模糊身影,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那身影的轮廓,与全家福上的王小雨极其相似!
这里就是王女士父亲“看到”的、“到处都是镜子”的地方!一个存在于精神层面或者说记忆缝隙中的诡异空间!
凌异的精神体悬浮在这个无尽的镜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能感觉到,这个空间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一种强大的、擅长玩弄心智的力量构筑而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操纵感。
“嘻嘻……”
一声轻佻的、带着回音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每一个镜中的倒影都在同时发笑。
“终于来了……灵视者……我等你很久了……”
声音飘忽不定,难以捕捉来源。
凌异眼神一凝,冷声道:“你是谁?‘织梦者’?”
“哦?你知道我?”那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变得更加愉悦,“看来梅菲斯特那个废物,还是留下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嘛……不错,我就是‘织梦者’,负责为你……编织一场毕生难忘的噩梦。”
话音未落,整个镜屋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变幻!周围的镜子不再倒映凌异现在的样子,而是开始闪现出他记忆深处的、一段段被他刻意遗忘或深藏的碎片——
童年时与父母其乐融融的画面骤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父母车祸去世后,冰冷的太平间和亲戚们怜悯而疏远的目光……
少年时在孤儿院被欺凌、孤立无援的夜晚……
第一次灵视能力失控,无意中“看到”照顾他的阿姨内心深处的阴暗面,导致对方精神崩溃,他自己则被视为怪物……
追随沈牧之学习摄影,那段短暂而温暖的时光,最终却以导师葬身火海的惨烈画面告终……
陈国胜为他挡下阴影长矛,胸口被贯穿的血色瞬间……
还有……玲灵周身爆发出琉璃之光,却脸色苍白倒下的身影……
这些记忆,尤其是那些充满痛苦、愧疚、悲伤和无力感的画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放大,并以最清晰、最刺眼的方式,在他周围无数的镜子中循环播放、扭曲、重组!
“看啊……灵视者……”织梦者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他耳边回响,“你的人生……就是一场由悲剧和失败串联起来的笑话……你克死了父母,逼疯了关心你的人,连导师都因你而死,现在,连同伴也为了保护你而重伤垂死……你所谓的灵视,除了带给你和你身边的人不幸,还有什么意义?”
“承认吧……你才是那个带来灾厄的源头……放弃挣扎,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吧……这里才是你永恒的归宿……”
强大的精神干扰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异的心神,织梦者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精准地刺向他内心每一个脆弱和痛苦的节点。手背上的灼痕开始隐隐发烫,那些被强行勾起的负面情绪如同燃料,开始引动心痕之锁深处那狂暴而不稳定的力量!
凌异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入一个由自身痛苦回忆构成的、无尽的漩涡。理智的堤坝,在对方精心编织的“噩梦”和自身心魔的内外夹击下,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