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收夏色, 木叶动秋声。
烈阳高照,流动的空气带着些许燥热,车窗半开着,公交车内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难闻的要死,而不断颠簸摇晃的车身使他本就不舒服的脑袋越发眩晕。
戴着口罩的青年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帽子压的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白生生腕骨被晌午的太阳照得发光。
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他颇为头疼地抚额。
太糟糕了……
面容识别打开手机,先瞧了眼自己高达一亿五千万的欠款,再点进某信,二开头的三位数余额看得他眼前一黑又一黑。
即使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只剩200多块钱,可他还是不死心地翻遍了所有软件,企图再翻出些钱来。
虽然奇迹没有发生,但有另外的收获——总之钱是没翻出来,信息却找出来不少。
他租下的那间屋子竟然是凶宅。
据房东所说,原先那间房子租给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大学生,她跟自己父母关系不好,大学生没毕业就不上了,跑出来打工,租了这间小房子。
结果有天晚上被人跟踪,入室杀人,杀人犯是在卫生间将人残忍分尸,处理后把尸块拖行到客厅,想要带出去掩埋毁尸灭迹。
然而出人预料的是,杀人犯在处理完一切在卫生间洗手时因心脏病突发猝死,而在此之前他的病历上并没有心脏病史。
一屋死两个人,后者死得玄之又玄。
流言纷飞,没有人敢租这间屋子。
这个房子算是砸在房东手上了,卖也卖不出去,租也没人敢租。但本着低价促销能挣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房东干脆跳楼价大甩卖,以每月一百的价格出租,最终吊来了他这个负债累累的倒霉蛋。
无声叹了一口气,池昭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假寐。
耳机里传来AI提示音。
“往前行驶530米后左转……”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离目的地还有四十八分钟。
热乎乎的微风在窗边来回跃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额前的碎发,在发丝中游走一圈,嚣张地横冲直撞,不留神便一头撞上了玻璃窗外悬挂的风铃。
优雅的钢琴曲混着风铃的清响如涟漪般散开,空气中浮动着浓郁醉人的咖啡香。
“要一杯卡布奇诺。”
挤成一团的冰块在狭窄的空间里相互碰撞,少年人轻摇着塑料杯,把它举到眼前,让太阳得以看见这冰冷又温暖的色彩。
光穿过透明的塑料,在冰块内部呈现出彩虹似的斑斓光泽。
为她撑伞的女人瞧见她有几分孩子气的动作,悄悄地勾唇。
“啊——”
沉迷在斑斓色彩中的少女光顾着举杯,没有注意行人,身体被撞得趔趄跌倒在后面人的怀里,手腕一晃,杯子呯地掉在地上。
咖色混着点奶白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无数细碎的光芒,就像浸泡在午夜银河里无声流动的星星。
“对不起。”
犯错的女生惊慌失措地道歉,昔和敛着眉不大高兴的扬起脸,刚想强迫自己笑着说出来不客气,目光扫过到街对面,她忽地睁大了眼。
原谅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那个女生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漂亮的、精致的、惹人怜爱的……
是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没关系!”眼看着那人走到道路尽头的拐角,少女匆匆打断了她抱歉的话,视线快速掠过,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擦肩而过的步伐仓促急切,一闪而过的柑橘香气像是阳光下融化的粘腻软糖,包裹着糖果的彩色玻璃纸被人拿走,可甜滋滋的香味却是在手心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回忆。
停止低头鞠躬动作的女生突兀地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狐狸眼、柳叶眉、桃心唇。
半晌她张了张唇,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楼拭雪。”
破碎的音节在风中散去,像是秋季逐渐枯黄的叶片,在生命走向尽头时辗转着回归大地的怀抱,于无人在意处悄然泯灭。
口袋里露了一个角的学生证因着插兜的动作被重新塞了回去。
女生拿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请乘坐12路公交车前往东郊大道……”
站牌下等公交车的功夫,池昭已经拒绝了好几个女生的加微信邀请,往下压低了帽檐,他发愁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几天他要怎么生活?
寻常工作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他还债。
他自身的情况让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住——不然就会被那些讨债人找上门。
“哈喽,亲爱的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思索的间隙,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手机壳上挂着的白金色玫瑰吊坠在半空中来回荡秋千,清爽酸甜的柑橘味紧随其后瞬间充盈鼻腔。
五官标致的少女撑着洋伞,笑嘻嘻地晃了下手机,没多少礼貌地问:“可以吗?”
“抱歉。”池昭跟着弯了弯眉,温柔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可以,拜托请不要这么称呼我,太暧昧总是会让人误会的。”
被拒绝的少女表情一僵,随即不满地瘪着嘴,脸色垮了下来,“哦~”
像所有得不到想要之物的熊孩子一样,少女的神情有些凶巴巴的,她伸出手,任性又蛮横地想要抢他的手机。
只是刚有这个动作的苗头,青年就把手机塞到自己的口袋里了。
没能达成目的的少女显然更生气了。
她瞪着他,在池昭以为她会打人的时候拍了拍裙摆,转身而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好闻的柑橘味逐渐远去。
青年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提示音及时响起,他跟随着导航的指引上了相应的车辆,向目的地前进。
租房位置偏僻,在城市的边角地带,再加上池昭本就身体不适,一路上走走停停,等他吃过晚饭到达租房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从口袋里摸出房东给的钥匙,池昭推开了门。
穿堂风扑面。
半开的窗户灌进了夜晚的凉风,纯白色的窗帘翩跹,悠悠地轻荡,客厅没什么家具,显得有些空荡,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走进去就像是走进停尸的灵堂,阴森诡谲。
这间房子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
据房东所说,在出事之后他委托了专业的团队上门清理,把沾血的家具全都扔了出去。
随手按开灯,池昭径直走向卫生间。
如果真的有鬼的话,那tA在哪里的几率会比较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