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公主打败了恶龙,拯救了王国。”故事讲到了结尾,卡米尔合上书本,神情温柔的看着呼呼大睡的孩子们。
暖色调的灯光总是会给人以安全感。
细心地替他们掖好被角,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睡颜,如瓷器般精美易碎的少女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啊了一声后尴尬的抿了一下唇。
“啊……忘了告诉那位大人了……”
在卡米尔乐园睡觉可是会做个很漫长的梦的。
关于过去、关于童年、关于被遗忘的记忆……
毕竟暴风雪快要来了,需烧点幼时美好的记忆汲取力量来温暖自己,以度过成年后漫长难熬的冬天。
*
夜色昏暗,树影晃动在窗上摇曳,朦胧的思绪跟着不断移动的影子晃得像浆糊般乱糟糟的。
神情懵懂的孩子被长相妖艳的男人搂着坐在床榻上,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周围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吵,争着抢着要抱他。
“夙归你好小气,抱抱你儿子怎么了?夏夏都没说什么!”
“小师妹的孩子……可爱。”
“诶?好可爱的宝宝,几岁了?会不会叫哥哥?”
“你在装什么大尾巴狼!滚呢,占便宜也不是这样占的!”
“都别挤别挤,闪开,让本小姐先来!”头上插着二三个牡丹珠钗,穿着袭大红色交襟长裙,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少女强势地挤开其他人,率先把人抢过去抱到怀里狠狠地大亲特亲,“昭昭想不想凌月姨姨?”
脸上糊着口水印,被亲得脑子晕乎乎的池昭无辜地瞪着她,没有说话。
连着亲了好几口还不够,慕凌月玩弄着小孩子肉乎乎的小手娇嗔似地哄骗道:“昭昭快说快说,你最喜欢凌月姨姨啦~”
“慕凌月你抱够了?我们还要抱呢!”林满不高兴地撅着嘴,眼巴巴地瞅着慕凌月怀里的小孩子,“昭昭才不喜欢脾气恶劣的大小姐,他最喜欢的应该是我!”
“哈?林满你这个蠢货最好先把脑子摇匀了再跟本小姐说话!”
眼见着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脾气最好的江孚雪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都不要闹啦~”
他笑眯眯地拿着留影石朝她们挥手,“今天是我们的昭昭宝宝一周岁纪念日,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大家难道不想和和美美的留个影纪念一下吗?”
一说要留影,原本蓄势待发的两人乖乖闭上嘴,手挽着手亲热地凑到一起,开开心心地摆动作。
七个人快速选定了姿势和位置,身为主角的三个人被挤在最中央脸贴在一起。
刚摆好姿势,主角之一的池清夏像是想到了什么左顾右盼的找人,最后在光线昏暗的窗边看到了目标,“溪和,你怎么不来呀?”
耳畔风声沙沙,遮挡了说话的声音,意识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抱剑坐于窗上的少女慢慢的睁开了眼朝着声源望去。
方才静坐时满头白发如瀑倾撒在框上,恰好窗外生了株桃树,有枝桃花不请自来斜入屋中,零散几点花瓣被夜风吹落在发丝上,尔后又随着她扭头动作被卷着裹挟在青丝当中。
烧得热烈的红烛模糊了视线,光影交织,池昭跟着母亲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双如琼玉又似湖汨的眸。
溪和。
心脏猛地慢了一个节拍,呼吸停滞。
他像个小傻子般呆愣愣的看着她。
这是池昭第一次见到溪和——母亲的挚友、他的干妈。
零散的记忆及时浮现,他把那个经常出现在母亲嘴边的名字和这张脸对上了号。
池清夏热衷于跟他分享她们之间的故事,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讲,导致他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连带着她们初遇的场景都能复述出来。
她们相遇在人间某个村子里的小摊上,卖家为了推销卖不出去的商品故意夸大其词哄骗买家。而当时母亲看上了一面工艺复杂的雕花镜子,卖家睁着眼睛说瞎话吹它是太阳女神曦和遗失在人间的神器。
母亲虽然不信,但仍是买下了它。
因为那面镜子确实过分漂亮,特别的合乎她的审美。
买回去没几天发生了好几件怪事,母亲敏锐的发觉了镜子有问题,经过一系列调查研究发现镜子里寄宿着一位陌生的生灵,也就是他的溪和妈妈。
溪和这个名字是母亲给她取的,来历也是特别的简单。毕竟池清夏是一个取名废,别指望她会起除小明小白小x之外的名字。
因为溪和寄身的镜子叫曦和镜,池清夏就想叫她曦和,但又觉得叫某位女神的名字很怪,所以改了一个字,叫溪和。
就这样有几分草率的定下了她的名字。
“溪和妈妈。”池昭软绵绵的叫人,他看到那位面无表情的少女朝他走来,加入她们拍出了完美圆满的合照。
拍完之后池清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池昭也探出头凑上去。
照片上长相出众,风姿绰约的七位青少年看着镜头笑得幸福而满足。
池清夏、夙归、林满、江孚雪、慕凌月、鹤云观、溪和……
说书人口中千年难得一遇的几位惊世天才全在这张照片里。她们不约而同的望向他,面孔在烛光下模糊,爱意透过留影石印入心尖。
心脏砰砰的跳,无名的暖意和欣喜涌上四肢,带着冰冷的身体都开始温暖起来,他想要搂住池清夏的脖子撒娇,下一秒场景反转,他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昭昭——”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一望无际的草地,映照着深深浅浅的绿,绸缎般的光泽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闪烁。
微风拂动,花香迷蒙,泥土混合着花香的味道闻起来有点怪异但格外清新。
不远处背光而立的两个人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拉长的音调如波浪般在空气中荡开。
熟悉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刚涌上心头的惶恐,满足感如开闸了的洪水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淹没。
见他没有动静,兴许是害怕他玩得疯了故意装作听不见,原先还在沉默的少女冷着脸喊他。
“昭昭。”
第一声是妈妈喊的。
这一声是属于溪和妈妈的。
妈妈,溪和妈妈。
这简单的两个词足以抚慰心理上的所有疾病。
小小的人加速跑了过去,整个人直接扑到妈妈的怀里,小脸颊埋入温暖的怀抱中,稚嫩的童音娇声唤道:“妈妈——还有溪和妈妈~”
得意于他的依恋,黑发红衣的女人乐不可支的弯腰,搂着他的腿弯人抱到怀里逗弄道:“昭昭喜欢不喜欢妈妈?”
“喜欢!”
“哈哈哈~好可爱,让妈妈亲一口。”
女人嘬了嘬他的小脸蛋,亲得他不停地笑,玩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女,“溪和~你在发什么呆呢?”
正午的阳光明媚耀眼。
她侧目,灼灼金瞳中流转着明亮的日辉,白色及腰的发丝仅用一段红绸挽起,丝丝缕缕的碎发在风中曳动。少女穿了件雪白的羽衣,衣袂翩跹,像从终年飞雪的高山里天生地养出来的仙灵。
池昭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艳。
“没什么。”少女眨眼的频率加快了一些,字正腔圆地回她,“我们走吧,夙归还在等我们呢。”
她抬手与池清夏十指相扣,发觉池昭在看她后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柔了许些,有些生疏地轻哄道:“走了昭昭,溪和妈妈带你去新的地方玩。”
很幸福。
跟亲人们在一起。
身体暖洋洋的,缺乏安全感的心脏被大量的爱填满空缺。
池昭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溪和妈妈……”
鼻子变得酸酸的,他眨了两下眼睛,蓦地流下泪水。许多话一齐堵在喉咙间,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句。
“我很想你们。”
他哽咽着落泪,看着所有事物变得模糊像是开了二倍速般后退,离他而去。
不要……别再往后走了!
他徒劳的挣扎,想要挽留却什么也没抓到。
荧光蝴蝶抖动翅膀翩然而过,点点亮粉飘下,他蜷缩成一团,孤零零地坐着。
“不要哭了……”
有人轻轻的擦去他的眼泪,动作如记忆里一样生涩,“快走吧别回头,昭昭,想溪和妈妈的话就默数数到一千,彼时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骗子……
“放心,我会活着的。”
骗子!
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睫羽被眼泪打湿,视线中的景物就像是加了一层虚幻的柔光般看的不真切。
但他固执地使劲看,终于……一直看不清的人脸在逐渐锐化清晰。
“……!”
昔和……
*
大抵是一口气吃太多药,肠胃有点受不了,昔和是被难受醒的。
刚坐好,恶心感从胃里泛上来。
紧紧地闭着嘴巴,少女把头发随便一扎便匆匆的跑到洗手台前,“哕——”
水声哗哗,镜面滑下了几片水痕。
面色惨白的少女眼眶红红的,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她双手搭在洗手台两侧,与台面呈三角形。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昔和神情莫名的勾了下嘴。
虽然很难受,但是这样也太好看了吧!
美滋滋的欣赏自己漂亮的脸蛋,少女对着镜子开始摆poss,直到恶心感再次上泛才打断了她的自恋。
漱口后往嘴里塞了两块糖缓解躁郁的情绪。
昔和抓挠着乱糟糟的卷发,缓缓地吐出一口郁气,“小词子,怎么变成人后我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好了?”
之前她虽然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记忆力特别好,可到底还是对自己有点Ac数的。
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同样意味着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对生灵冷漠。祂知道也能听到祈求,但祂不回应,所有生灵都对祂而言是不重要的、不值得关心的。
不值得关心的就不用记住。
或许某天祂忽地来了兴致,给予某位幸运的祈祷者心之所求,来换取美味的小零嘴品尝。
但大多数情况下,祂无欲无求,不闻不问,不与任何人的命运产生关系。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别管什么有的没的,您至少能吃下饭了】
之前这货过于无欲无求,放任自己倒挂在斯塔班卡神树上乱荡,连饭都不吃了,连累其他族人为此担心的也吃不下饭。
“啧~”昔和翻了个白眼,鄙夷地说道:“要你有何用?”
一脚踩在椅子上,她拿起杯子姿态豪放的喝两大口温水缓缓,待身体舒服了一点想要继续睡觉却发现池昭莫名其妙的哭了。
“呃,怎么回事?做噩梦啦?”
大惊失色的某女表情凝重地凑过去观察,“嘶,怎么把枕头都哭湿了?小词子快,快查一下安慰人的攻略。”
【已为您检索以下攻略……】
粗略的扫了遍主系统提供的方法,昔和狐疑地半眯着眼,“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亲上去、*就完事了、给tA看看男妈妈的胸……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就很不正经。
“你不会是从某种情q网站上找的吧?”
【?!】
主系统像是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反应剧烈,它义正辞严地大声反驳。
【怎么可能?!】
它是那种不正经的统吗?它觉得自己的统格受到了质疑!
昔和嫌弃地撇嘴,“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没用的东西。”连找个安慰人的方法都找不到。
看出来少女面上的鄙夷,主系统没好气地反问。
【那您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假装没看到。”
昔和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跳到地板上,然后提起裙子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只要我没看到那么一切就没发生!”
【……】
行,行吧,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房门开了又关,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室内一片静谧。
良久,被子向下滑落,青年沉默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清明。指关节曲起勾着被体温暖热的项链,他扯了扯嘴角,“……一点也不像啊。”
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