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舟并未理会顾砚珩眼中的惊愕与担忧,继续开口扎着顾砚珩的心。
“顾砚珩,你为什么与昭月断了联系,为什么没有写信给昭月报平安,即使你出事了,那你清风和暗五暗六他们总在吧,你为何不提前交代他们。”
“我以为我能从江府顺利出来,我原本打算等出来后就——”
“你以为?你打算?你凭什么这么以为,顾砚珩,你以前不是事事未雨绸缪,考虑周全吗?你不是行事沉稳持重吗?为何你这次却如此莽撞自负,被江家人抓住。你知不知道昭月因为没有收到你的信,心里担忧,想要去护国寺为你祈福,下山路上遇到一名道士,那道士说你有危险,她即刻回了王府求安王派人来江南找你,她怕安王不同意,甚至决定在安王面前长跪不起,直到他同意。她冒着风雪赶路,又连着几日忧思过度,直接昏倒了,可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还是求安王派人去找你。你呢?你的自负凭什么要昭月来给你买单。”
林瑾舟目眦欲裂,一把抓住顾砚珩的衣领想再给他脸上来一拳,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暗五推门进来。
“瑾公子,我家主子这次真的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主子自负,是,是——”
“是什么!”林瑾舟看着说话吞吞吐吐的暗五,不耐烦溢于言表,他现在火气真的很大,揍人被突然打断,暗五最好能给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清风在暗五进门后就将门关上了,暗五观察四周,走近两人,用确保外面的人听不到的音量低声说道。
“是侯爷和江家人透露了主子的行踪,而侯爷是怎么知道主子的行踪的,属下认为是这次跟主子一起来江南的人里出了叛徒,有人向侯爷泄露了消息。”
林瑾舟听到暗五的话脸上全是错愕,随后是惊惧,反而是顾砚珩除了一开始一闪而过的错愕后,并未有过多的情绪,甚至连一丝伤怀都没有。
“侯爷?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侯爷吧?”
林瑾舟还是觉得不可能,顾砚珩可是他的亲儿子,他没理由这样做啊,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属下觉得应该就是瑾公子想的那个侯爷,属下说的正是主子的亲生父亲,威远侯顾明远。”
林瑾舟从暗五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攥着顾砚珩衣领的手瞬间失了力道,单手撑着旁边的桌子慢慢坐下,不断深呼吸,想要努力平缓情绪,可到最后发现,根本平缓不了。
这时方才一直任由林瑾舟抓着衣领质问的顾砚珩终于开口,可开口的第一句不是问暗五,而是问的林瑾舟。
“昭月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顾砚珩的语气和眼里满是对沈昭月的担忧,并未见一丝别的情绪,似乎刚刚暗五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林瑾舟抬眼看向顾砚珩,有些一言难尽,他现在不知道是该为昭月开心,还是该为砚珩难过,他确定以及肯定顾砚珩刚才决定听到了暗五的话,可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问昭月的情况,自己的父亲和信任的下属背叛了自己,这让他一个外人都觉得心寒,可怕,可顾砚珩作为当事人他最先关心的是昭月。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质问了,顾砚珩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王府内有府医,府医给昭月看了,说没什么大事,吃了药,又有姑母和婉棠她们守着,应该是没事了。”
他离京的时候去瞧了昭月,脸上有了气色,除了眉间的愁虑,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顾砚珩知道沈昭月没事后心里也松了口气,,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自己的错的。
“砚珩,你——没事吧。”
林瑾舟看不出顾砚珩对于顾明远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绪和态度,只能试探着开口。
“我没事,先解决江州的事吧,江贤在江州的名声极好,现在江家父子被抓,徐霖被罢官,再加上上河村和灵泉村还有其他村子全部被封,总要给江州的百姓一个交代,虽说江贤他们开始慈济院是别有目的,但那些发放到江州城百姓 手里的米粮总归都是真的,江家又与晋王有牵扯,还要顾忌皇室的声誉。”
林瑾舟也皱眉沉默,江家人虽然坏事做尽,但在江州城的百姓眼中,那可是个大善人。
“这件事等将人押送回京,汇报给陛下,待陛下定夺后再处理吧,后日就是除夕了,这江州的事也解决了,我与父亲商议准备明日启程回京,砚珩你——”
“我还有事,就不与你们同行了,郡主的事,多谢。”
顾砚珩没说谢什么,但林瑾舟却懂了他的意思。
林瑾舟走后,清风推门走了进来。
“主子这泄密之人——”
“此事先搁置,我心里有数,和暗一他们说一声,我们明日启程去洛江城。”
清风和暗五都感觉出来顾砚珩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两人也因此噤声出去找暗一他们。
等屋内的人彻底走后,顾砚珩才缓缓移步去到旁边的矮几旁坐下,整个人仰躺在靠椅上,双目放空,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远在京城的顾明远正在用书刀拆从洛江城传回来的信件,一时用力过度,指腹被书刀划伤,鲜红的血液从指腹涌出滑过,留下一道血痕,顾明远看着滴落到地上的暗红色液体,有一瞬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抽离,他想要抓住,却不知道那被抽离的到底是什么。
顾砚珩到达洛江城的第二日,那封让暗六寄出的书信到了暗三手里。
“郡主,江南来信!”
暗三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就看了上头的字迹,随后就去望舒院找沈昭月,这段时日沈昭月的状态暗三一直看在眼里,自从上次在安王书房晕倒后,虽说王妃和公主盯着吃了些东西,沈婉棠和崔妙也时常过来陪她说话解闷,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沈昭月从暗三手里拿到了从江州的来信,甚至等不及让春华去取书刀,随手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就将信封拆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久未来信,先声抱歉,鄙寓均安,可释远念,天寒露重,善自珍重,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愿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信上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可却让沈昭月那颗高悬的心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