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的手紧紧攥着林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两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禁林的边界,直到城堡那熟悉而温暖的石头墙壁映入眼帘,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和危险预警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卢修斯猛地停下脚步,松开了手,背对着林晚,肩膀微微起伏,呼吸尚未完全平复。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线条。
“刚才……多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默。这句道谢来得突兀而僵硬,与他平日里的傲慢截然不同。
林晚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轻轻吐出一口气:“级长不必客气,我们……是同袍。”她用了斯莱特林强调的词汇,试图缓和气氛。
就在这时,卢修斯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用蛇头手杖撑住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林晚立刻察觉不对,上前一步:“你受伤了?”
借着月光,她看到卢修斯左臂的深色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深色的液体正缓慢渗出,将布料浸染得更深。不是咒语伤害,更像是被那只巨蛛锋利如刀的步足边缘扫过,伤口不深,但显然带有某种麻痹性或微弱的毒性。
“小伤。”卢修斯试图掩饰,想将手臂藏到身后,动作却因牵扯到伤口而再次蹙眉。
“让我看看。”林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一刻,她身上那种温婉仿佛被一种更强大的、关乎生存的冷静所取代。她不等卢修斯反对,已经上前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
卢修斯身体一僵,似乎想挣脱,但或许是失血带来的虚弱,或许是林晚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专注,他最终没有动。
林晚小心地掀开破损的衣袖,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暴露出来,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确实带有微毒。她从自己那个仿佛无所不有的荷包里,迅速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和一块干净的素色丝帕。
“这是晚儿用家乡的草药配制的金疮药,有解毒化瘀之效。”她解释道,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这药粉确实是她根据记忆中的中药方子,结合对角巷能买到的、性质相似的魔法植物研磨调配的,做过简单测试,对轻微的外伤和常见毒素有奇效。
她拔开瓶塞,将些许淡黄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动作轻柔而熟练,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卢修斯身体瞬间绷紧,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带着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情绪——她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她的手法为何如此熟练?这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的并非刺痛,而是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那抹不祥的青紫色似乎真的在缓缓消退。
林晚用丝帕小心地为他包扎,打了个利落的结。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
“暂时止住了,但最好还是让庞弗雷夫人再看看。”她抬起头,对上他复杂难辨的目光。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淡金色睫毛,以及那双灰蓝色眼眸中冰层碎裂后,泄露出的那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脆弱与迷茫。他一直以来的傲慢、掌控欲,在这一刻,被一道小小的伤口和眼前这个东方女孩不容置疑的关怀,撕开了一道缝隙。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如此“不体面”的一面。受伤,狼狈,甚至需要被他视为“监视对象”、“异类”的人救助。
“……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林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意味,“你的‘家乡’,似乎无所不包。”
林晚退后一步,拉开适当的距离,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婉,但眼神清澈:“雕虫小技,不及魔法精妙。只是晚儿孤身在外,总需做些准备。”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就像级长需要面对禁林中的未知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应对的战场。”
这话轻轻敲打在卢修斯心上。他想起父亲信中的压力,家族的责任,斯莱特林内部的暗流,以及刚刚那诡异的灰鹰标记和明显被操控的巨蛛……他的战场,从来都不轻松。而眼前这个女孩,似乎看得比许多人更透彻。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她包扎好的手臂,移到她沉静的脸上。
“今晚的事,”他最终说道,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时的冷淡,但少了那份居高临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禁林,标记,以及……这个。”他示意了一下伤口。
“晚儿明白。”林晚从善如流地点头。
“周三的‘指导’……”卢修斯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暂停一次。”
林晚微微挑眉,但没有多问:“是。”
卢修斯不再看她,转身,挺直了背脊,仿佛要将刚才那片刻的动摇彻底甩掉,重新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马尔福级长,快步走向城堡深处。
林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才轻轻吁了口气。她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似乎还残留的、与他皮肤接触的微凉触感,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脆弱的一面吗……”她低声自语。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
这次禁林之行,危险重重,但收获远超预期。不仅确认了“灰鹰会”的存在和活动,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卢修斯·马尔福坚硬外壳下的第一道裂痕。那道裂痕,是因为共同的危险,也是因为……她出乎意料的援助。
她摸了摸荷包里所剩不多的金疮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堡垒的攻克,往往始于一道微小的缝隙。
苏格兰高地的夜风依旧寒冷,但林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