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惊与杨知廉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警惕。没想到刚远离婺州那个是非之地到句章县,竟会遇上新魔教“十卫”之一的丁世奇!杨知廉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手指微动,显然在掂量着是否要趁此机会,将这个落单的重要人物拿下。
黄惊却以极轻微的幅度摇了摇头。此刻他们身处闹市饭庄,虽然夜深人静,但并非动手良机。更重要的是,丁世奇独自在此,神情间似在等人,恐怕并非孤身行动。贸然动手,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陷入未知的包围。他示意杨知廉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两人默契地收敛了所有异样,开始扮演起“狂刀老杨”和“怒剑老陈”的角色,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低声谈论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江湖见闻,耳朵却时刻竖着,留意着丁世奇那边的动静。
丁世奇确实在等人,他偶尔会停下酒杯,眉头微蹙地望向门口方向,显得有些不耐烦。时间一点点过去,饭庄里的客人渐渐离去,那桌脚夫和那对老夫妇也都结账走了。偌大的饭堂,只剩下黄惊他们这一桌和丁世奇那孤单的一桌,气氛显得有些微妙而安静。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黄惊他们也准备结账离开时,饭庄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大步走了进来。此人穿着粗布短打,敞着胸口,衣衫不整,露出浓密的胸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下方,有一块暗红色的、不算特别明显的胎记,形状不甚规则。
大汉目光一扫,径直走向丁世奇的桌子,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黄惊用眼神询问杨知廉是否认得此人,杨知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两人继续不动声色地坐着,只是吃喝的速度放得更慢,注意力更加集中。
只听丁世奇略带不满地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饭堂里却足够清晰:“怎么这么慢?”
那胎记大汉嘿嘿一笑,声音粗犷,带着几分混不吝:“路上看见家新开的花楼,灯火挺亮堂,就顺道进去……解决了一下‘内急’。嘿嘿,耽误不了大事。”
丁世奇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警告:“误了事,你自己去跟上面交代。”
“放心放心!”大汉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压低了些声音,“急什么?小曹跟那‘黑狗’不是还没到吗?咱们要蹲的那两个小子,从婺州出发到这儿,按脚程算,这两天也该有消息了。最迟明天,他们应该就会到这里。行动还早着呢,不着急。”
这话传入黄惊和杨知廉耳中,无异于一道惊雷!
从婺州出发?两个小子?最迟明天能到?这描述……分明就是在说他们两人!
黄惊心中寒意陡升。新魔教果然阴魂不散!他本以为离开婺州,暂时脱离风暴中心,可以低调完成莫鼎遗愿,再图后计。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执着,且情报网络如此灵敏,竟然能大致判断出他们的行进方向和目的地,提前在此布局等候!
若非风君邪所赠的人皮面具,让他们改头换面,此刻恐怕已经被对方的眼线发现,落入包围圈了!想到这里,黄惊不禁再次庆幸,同时也对那素未谋面的天机剑仙,多了一分感激。
此时,丁世奇与那胎记大汉开始将声音压得更低,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显然在商议具体行动计划,黄惊他们已无法听清。
“此地不宜久留。”黄惊用极低的声音对杨知廉道,“他们还有其他同伙未到,我们先撤。”
杨知廉会意,两人立刻招呼伙计结账,动作自然,没有丝毫慌张,仿佛只是普通的食客酒足饭饱后离去。
走出饭庄,夜风一吹,两人都感到一丝后怕和凝重。
“新魔教这帮杂碎,鼻子比狗还灵!这是专程来堵咱俩的?”杨知廉低声骂道,脸色很不好看。
“可能性极大。”黄惊沉声道,“我在天下擂的表现跟之后与韩黑崇的一战,看来还是太过扎眼,让新魔教将我重新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女杀手的警告没错,我确实又暴露在他们视野里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追得这么紧。”
“现在怎么办?”杨知廉问,“是继续躲着,还是……”
黄惊眼中寒光一闪,迅速权衡利弊。对方已知他们大概行程,在此设伏,即便他们今日躲过,明日对方眼线很可能就会发现他们这“两个陌生面孔”的异常,到时候更加被动。而且,听对方口气,至少还有两名同伙未到,一旦汇合,对方实力更强,更难对付。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黄惊做出了决定,语气决绝,“丁世奇是十卫之一,那大汉想来也是十卫中人,地位高,可以趁机拿下他们套取情报。他们口中所说的‘黑狗’,极有可能就是‘黑狼卫’韩黑崇!此人剑法诡毒,是个劲敌。但好在那两人现在还未到,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看着杨知廉:“我曾与人尊交过手,人尊曾言,以我的实力,足以位列十卫之首。你我联手,趁他们另外两人未到,先行截杀丁世奇和这大汉,至少有七成把握!杨兄,怕不。”
杨知廉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兴奋地搓了搓手:“干了!早就看这帮阴沟里的老鼠不顺眼了!先剪除他们羽翼!”
“好,不过不能用现在这张脸,以免暴露面具底牌。”黄惊点点头说。
两人达成共识,迅速行动。他们专挑灯光昏暗、无人经过的小巷,飞快地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容貌,又将面具仔细收好。然后,如同真正的猎手,悄然隐匿在饭庄附近的一条黑暗巷道中,耐心等待。
约莫半炷香后,饭庄门帘再次掀开,丁世奇与那胎记大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并未在城中逗留,而是径直朝着城门方向走去,步伐不疾不徐,显然是要出城。
黄惊与杨知廉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此刻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但对于他们这等身手之人,五六米高的城墙形同虚设。丁世奇二人显然也非循规蹈矩之辈,轻松越墙而出。
黄惊和杨知廉紧随其后,同样翻出城墙,缀在后方约百步距离。
出城之后,官道旁便是田野和零星的树林,月光清冷,万籁俱寂。黄惊与杨知廉不再刻意隐藏行踪,反而稍稍加快了脚步,拉近了与前方两人的距离。
前方的丁世奇和胎记大汉很快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警惕地望向后方黑暗中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
当月光彻底照亮黄惊与杨知廉年轻而陌生的脸庞时,那胎记大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与狰狞混合的神色,粗声骂道:
“他奶奶的!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惊!杨知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省了爷们儿明天再去寻!”
他一口叫破了黄惊和杨知廉的身份,显然新魔教对他们的情报掌握得非常详细,连杨知廉的名字和样貌都一清二楚。
丁世奇则显得冷静得多,他上下打量着黄惊,尤其是他那头醒目的灰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剑身狭长,在月光下流转着如同星河般的淡淡微光——正是名剑“星河”!
“看来,我们不用等小曹他们两个了。”丁世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刺骨的杀意,“两位,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乖乖跟我们走可以少受点苦。”
夜风萧瑟,杀机弥漫。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即将在这冰冷的月光下,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