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在一旁点着头,算得上中肯道“行医很稳妥,也可以说是胆大心细。可一旦聊到别的事,还是沉不住气,这一点还是得注意,不过也能很快发现自己的问题,算得上机敏。”
元熙在回医院的路上,脸上仍带着几分疑惑。她暗自琢磨,今日两位老人的举动,看似是闲来无事逗年轻人取乐,可细想之下,她心里又免不了生出几分疑虑:明明是许恒托了左涛,在老爷子面前帮忙劝说,才促成了保健委顾问这事儿。可左涛究竟是怎么在左老爷子面前为自己说情的,她完全不知情。
难道,老爷子是误以为自己和左涛有什么特殊关系,才特意这般试探?方才老人借着调侃的口吻把话问出口,待听说自己已有对象,左老爷子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另一位老人虽一开始语气严肃些,说的却是实在话,并无不妥。
思来想去,元熙还是没理清这其中的头绪。莫非是左老爷子担心左涛与自己有牵扯,怕左涛找一个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孙媳妇,这才一再试探自己?她忽然想起,今日那些略显尖锐的现实问题,倒全是另一位老人提出来的,而左老始终在一旁打圆场。这么看来,这场针对她的试探,竟是在这样一唱一和的左右夹击中悄然完成的。
元熙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气馁。仅仅是因为心里存了点怀疑,左老爷子竟在左涛他们刚离开,就立刻叫她过来试探 —— 或许,这种不动声色的手段,才是他们这类家庭里最常见的行事方式吧。
“怎么样?人也见了,话也问了,老哥你现在总可以说说,心里是什么想法?”
元熙前脚刚踏出房门,左老便按捺不住,转头向许老抛出了这话。
许老并不急着回话,只是干瘦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桌面,节奏慢悠悠的,像在琢磨什么要紧事。他面前的茶杯早已见了底,茶渍在杯底晕出浅褐色的印子。末了,他才抬眼看向左老,淡淡吐出三个字:“待客之道。”
“哈哈哈!你瞧我这...!” 左老一拍大腿,满是歉意地笑起来,“刚才光顾着跟那丫头掰扯,倒把你这老哥哥慢待了。好好好,我这就给你续上!” 说着便起身从一旁的茶柜里取了新茶,沸水注入茶壶时发出 “咕嘟” 的轻响,热气裹着茶香在起居室里慢慢散开。
许老接过左老递来的新茶慢慢呷了一品。茶汤滑过喉咙,他的眉梢舒展,神色平和了几分,只是眼底仍藏着一丝考量。待茶温在身体里打了个转,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历经世事的沉稳,不疾不徐地问:“老左,我问你,要是这丫头跟小涛谈了恋爱,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左老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手顿了顿,颇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沉吟道:“说实话,这丫头的性子我倒喜欢 —— 认理、不怯场,行医的本事也扎实,小涛真要处了这么个姑娘,未必不是好事。可你也知道,我们家这情况…… 小涛以后要一个人挑大梁,没点家底,难啊。”
许老轻轻颔首,又呷了口茶:“是这个理。瞧着这丫头不是个软性子,是个能成事的人,只是家底太单薄了些。我跟那小子放了话,一切看他自己。不是说了么,他俩会一起面对问题,找解决方法,到时候不至于交个空白卷上来吧。”
左老听着,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比我看得开些。小恒一收心,带着小涛也认真做起了事。你看这还是头一回开了年就出差去了,而且两孩子这个项目做的确实让人放心。今年过年也没怎么出去胡玩,他妈还纳闷了,说怎么转了性子,以为有什么毛病。结果你知道怎么个事,说是往年一块玩的都不怎么出去了,他觉得没意思。”
许老也就跟着笑的皱眉都舒展了些,“确实,小恒这大半年的变化让人令我也眼前一亮,听说是那丫头影响的。我今天来主要就是看看怎么个丫头,能让那小子收心。原本还以为是有个好皮囊迷住了人,见过才知道人家自有立足的劲儿和本事。”
“唉,话说回来,感情这事啊,从来都是两好凑一好才牢靠,总比强扭在一块的要强。”
许老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平和却透着几分淡然:“至于最终好不好,说到底还得看他们年轻人自己闯出些什么路。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无非就是想托上一把,不至于让他们把路走窄了。老左啊,这丫头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以后就还得你与保健委那边多说上两句。”
许恒下了飞机后就给元熙发来的消息报平安,却破天荒接到了元熙的回电。
“熙熙,怎么,想我了?”许恒那迷人的嗓音传来肉麻的话,好在元熙身边没人,脸红也没人看得到。
两人亲热的聊了几句,元熙便转到了今天复诊的事情上,“我记得你说过左涛没有跟左爷爷说明咱俩的事情吧。”
“没有,左爷爷原则性还是很强的人,这又是涉及到他的身体健康,要是他不认可你,只怕这事成不了,怎么问这个。”许恒警醒的问。
“哦,没有就好,他身体保持的很好,心情也不错,待我很亲切,跟我开了个小玩笑。”元熙回。她并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许恒,只因为她现在并不想过多给许恒和自己更多的压力。左家与许家是同样的家庭,左老爷子的试探与许家那些家长们的想法并无二致,从许恒从不主动提及家里情况就可见一二。
他多次说过他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二人的以后,她也明白了许恒费心给她铺的路,还体会了丁家英知道她男朋友是许恒之后,对她晋升的事催促的更加频繁的用心。
并不是她说要并肩同行就能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的。从他带着她参加的那些聚会、见过的那些人,还有朱沽那件事里藏着的上层规则,周雪身上折射出的现实,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元熙原本还没有什么紧迫感,可今天那个老人问:“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如果为他做不了什么,那起码不能再给他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