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上的人影转过头来,眼睛空洞地盯着他们。
陈小满站在原地没动,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没抬头看,眼角余光扫到白小染侧身挡在他前面,肩膀绷得很紧。黄大贵的铜钱还在地上躺着,六枚排成歪斜的一行,像是被什么力量推过一样。
“不是幻觉。”清风仙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它们能感知活人。”
话刚说完,那三个人影的脖子又发出咔的一声,往下一沉,重新跪回原位。动作僵硬,像生锈的机关被人强行拧动。
黄大贵弯腰把铜钱捡起来,手指有点抖。“这卦不认路,也不认命,它认死人。”他把铜钱塞回怀里,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细笔,在自己手心画了个圈,“咱们得换个法子走。”
白小染没说话,从腰间取下一张符纸贴在额前。符纸一沾皮肤就变黑,她立刻皱眉:“墙里有东西在呼吸。”
陈小满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壁画。画面褪色严重,但能看出那条蛇盘成环状,三人跪拜的姿态像是在献祭。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耳边响起一阵极轻的笑声,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别听。”清风仙伸手搭在他肩上,掌心传来一股凉意,“那不是声音,是记忆。”
陈小满甩了甩头,那笑声消失了。但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晃了一下,比平时长出了一截。
黄大贵蹲下身,用手抹了把地上的积水。水是温的,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像菜汤上的油花。他捻了捻指尖,凑近鼻子闻了一下,马上往后退了两步。
“这不是水。”他说,“是脂油。”
“谁的?”白小染问。
“死人烧化后流出来的。”黄大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有人在这儿火葬过。”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头落地。紧接着,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清风仙迅速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线。灵力凝成的光痕悬在半空,形成一个三角形,将四人围在中间。他低声念了几句,光痕缓缓下沉,没入地面。
“五步之内没人。”他说,“但地下有空腔,可能是暗室。”
陈小满盯着左侧通道。壁画安静下来,可他总觉得那蛇的眼睛在动。他往前走了一步,剑尖轻轻点地。
“左边太干净了。”他说,“墙上有画,地上没灰,说明常有人来打扫。”
“谁会来给一座古墓擦墙?”白小染冷笑。
“供奉它的人。”陈小满指了指蛇头的位置,“你们看,它的角断了一个。”
白小染眯眼看了看:“百年前就被打断的?”
“不。”陈小满摇头,“是最近的事。裂口边缘没有风化痕迹。”
黄大贵掏出一把小铲子,走到墙边刮了一点颜料下来。颜色是暗红的,带着腥气。“新刷的。”他说,“有人在修补这幅画。”
清风仙走到右侧通道口,低头看了看。这条路更低,必须弯腰才能通过。地面积水更深,水面漂着黑色絮状物,像烧焦的头发。
“这边没人修。”他说,“但也没人敢来。”
“所以哪条更危险?”白小染看向陈小满。
“两条都危险。”陈小满说,“但我们只能选一条。”
黄大贵再次拿出铜钱,这次他咬破手指,在每一枚上滴了一滴血。他双手合十搓了搓,然后撒出去。
铜钱落地,全部立着旋转。
“坏了。”他脸色一变,“灵脉乱了。”
清风仙闭上眼,指尖贴住眉心。几秒后,他睁开眼:“右边有阵眼波动,像是某种封印松动了。”
“那就去右边。”陈小满转身就要走。
“你疯了?”白小染一把拉住他,“那边连站都站不直!”
“正因为站不直,才没人去。”陈小满甩开她的手,“左边有人修画,说明能走通。右边被忽略,反而可能藏着出口或者真相。”
“也可能藏着吃人的东西。”黄大贵嘀咕。
“那就让它吃。”陈小满已经迈步走向右侧通道,“我们也不是好嚼的。”
白小染咬牙跟上,嘴里骂了一句。黄大贵叹了口气,拄着拐杖也挪了过去。清风仙走在最后,临进通道前回头看了眼那幅壁画。
蛇的眼睛,又转动了一下。
右侧通道狭窄潮湿,四人只能排成一列前行。陈小满在前,弯着腰,剑横在胸前。头顶时不时蹭到湿漉漉的石壁,滴下的水落在脖子里,冰凉。
走了不到十米,空气变得更闷。呼吸变得困难,像是有一层膜贴在脸上。
黄大贵突然停下:“等等。”
“怎么了?”白小染问。
“我的铜钱……”他摸了摸胸口,“不见了。”
“刚才还在。”白小染皱眉,“你是不是掉了?”
“不可能。”黄大贵脸色发白,“那是本命卦钱,贴肉收着的。”
陈小满回头看他:“现在没了?”
“对。”黄大贵伸手去掏,结果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块黑炭似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是一团烧焦的布片,里面裹着半枚铜钱。
“被人烧了。”他说,“就在刚才。”
清风仙立刻抬手,在四人头顶布下一层薄光。光罩刚成,通道上方的石缝里渗出一丝黑烟,碰到光罩立刻发出滋滋声,像肉被烫熟。
“有人在监视。”清风仙说,“而且已经动手了。”
白小染立刻靠墙站定,一只手摸向袖中符纸。她另一只手抓住陈小满的胳膊:“别往前走了。”
“来不及了。”陈小满盯着前方。
通道尽头出现了一道门。不高,仅有一米五左右,门框上刻着扭曲的文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门缝底下渗出红色液体,顺着坡度缓缓流向他们这边。
“那是血。”黄大贵说,“还是热的。”
清风仙走上前,伸手探了探门上的字。指尖刚触到石面,整道门突然震动起来,里面的液体流速加快,几乎要漫到他们脚边。
“别碰!”白小染喊。
清风仙收回手,指尖已经变黑。他迅速咬破另一只手的拇指,在掌心画了个符,黑气才慢慢退去。
“门后关着东西。”他说,“不是死的,是活的。”
“那还等什么。”陈小满往前走,“开门。”
“你真不怕?”白小染盯着他。
“怕。”陈小满说,“但我更怕站在原地不动。”
他走到门前,一手握剑,另一手抓住门环。铁环冰冷刺骨,刚握住就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针从指尖扎进去。
他用力一拉。
门开了。
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腐臭和血腥。门后是一个小室,四壁插着残破的火把,中央摆着一口石棺。棺盖推开一半,里面空无一物。
但地上全是脚印。
大小不一,方向混乱,有的朝外,有的朝内。最奇怪的是,所有脚印都是赤足的,脚趾特别长,末端带钩。
“这不是人留的。”黄大贵后退一步。
清风仙忽然抬手,打出一道光打入天花板。灰尘落下,露出一幅被掩盖的壁画。画上是一群人围着石棺跪拜,手中捧着婴儿。
而那口棺材里,伸出一只长满鳞片的手。
“他们在献祭。”清风仙低声说,“用活人喂养什么东西。”
陈小满盯着那幅画,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他看到画面动了——那些人真的在动,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
他猛地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他们进来时的通道,不知何时塌了一段。碎石堵住了路。
“不是自然塌的。”清风仙说,“是被人从外面封死的。”
白小染看向石棺:“现在怎么办?”
没人回答。
因为那口棺材,发出了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在里面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