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的风卷着灰扑进来,陈小满抱着白小染跨出门槛,脚底踩碎了一片枯叶。
他没回头。
身后的老屋静得像口棺材,供桌上的符纸还在燃,火光一跳,墙上那道人影就淡了一分。等他抬脚迈出巷口,影子已经散了。
他左肩脱臼的地方像被铁钳夹着,右腿筋断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怀里小狐狸轻得不像活物,呼吸若有若无,皮毛下的金焰早熄了,只剩一层灰蒙蒙的冷气裹着她。
他咬了下舌尖,血味冲进喉咙,人清醒了一瞬。
巷口三道黑影落下,踩得青石板裂开细纹。
为首那人披灰袍,手里拎着一串青铜锁链,链子垂地,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他站在三步外,眼皮都没抬:“陈小满,编号Y-117,灵力暴走,危害阴阳秩序,现予封印。”
陈小满没说话,把白小染往怀里塞了塞。
灰袍人身后两个执事上前半步,掌心浮出镇灵符。空气一沉,符纸还没拍出,陈小满猛地抬手,残玉碎片在掌心一划,血线喷出,甩在地面。
“破煞!”
血符炸开,红光冲起半尺,两名执事踉跄后退,符纸被震成灰。
灰袍长老终于抬眼,嘴角扯了下:“重伤之躯,还敢动血符?”
他抬手结印,掌心浮现一张网状符文,银光刺眼,空中传来铁链绞紧的声响。
“封灵咒——落!”
那网从天而降,压得地面凹陷,直扑陈小满头顶。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狐狸突然睁眼。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那双原本黯淡的狐瞳,猛地燃起一点金火。
她挣了一下,从他怀里窜出,小小的身体撞进那张银网中央。
“轰——”
金焰炸开,像一朵枯萎的花突然回光返照。火焰不热,反而带着刺骨的寒,烧得封灵咒发出哀鸣,网面龟裂。
陈小满扑过去接住她,她落进他掌心时,已经缩成巴掌大,毛色焦黑,像被火燎过的纸片。
她的心跳慢得吓人,一下,又一下,像是随时会停。
“别……哭……”她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细得像风吹线,“我……是……你的……钥匙……”
陈小满跪在地上,手抖得握不住她。
钥匙。
他想起奶奶日记背面的字,想起鬼市拍卖时那句“五仙归位,血引开锁”,想起供桌下那件补了七层的肚兜。
他没哭。
他咬破嘴唇,血顺着下巴滴在掌心,滴在白小染身上。
然后他抬头,盯着长老,喉咙里滚出一声笑。
“你说她是我仙家?”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左肩脱臼的骨头错位摩擦,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说我失控?”
他右腿拖在地上,一步步往前。
“那你看看——”
他举起手,掌心朝天,血顺着五指流下。
“——是谁在封谁!”
话音落,他忽然张嘴,一段谁都没听过的口诀从他嘴里冒出来,字字带血:
“五仙归位,血引开锁!”
地面震了一下。
空中五道虚影冲天而起——
狐影在前,黄影居左,白影立右,柳影后随,灰影压阵。
五大仙家虚影环绕,灵压如潮水般压下,长老脸色一变,手中锁链“啪”地崩断一截。
“不可能!请神诀早已失传!”
陈小满没理他,双臂一展,五道符影从虚影手中飞出,直轰长老面门。
长老急退,掌心拍地,一道灵盾升起,却被符影炸得粉碎。他胸口一闷,退了七步,灰袍裂开一道口子。
陈小满转身就走。
他左腿拖着,右臂垂着,怀里抱着焦黑的小狐狸,一步步往巷外挪。
长老在后面怒吼:“你撑不了三息!请神反噬会撕了你!”
陈小满没回头。
他走了五步。
第六步刚抬,胸口猛地一紧。
像有把刀从心口捅进去,又搅了一圈。
他低头,鼻血先滴下来,接着耳朵渗血,嘴角也裂开,血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五大虚影开始晃动,狐影最先模糊,接着是黄影、白影……
他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最后一眼,他看见掌心里的小狐狸动了动尾巴,轻轻卷住他小指。
然后天旋地转。
他双膝砸地,手撑着地面,意识像被抽走的水,一点点往下沉。
残玉还在他嘴里,铜钱在衣兜里,贴着心口。
他倒下去时,手还保持着抓的动作,指尖离地面只差一寸。
巷口风停了。
五大虚影彻底消散。
长老喘着气走过来,低头看地上昏迷的少年,又看那巴掌大的焦黑狐狸,皱眉。
他蹲下,伸手去探陈小满颈动脉。
就在这时——
那枚铜钱突然在衣兜里转了一下。
正面盘蛇的纹路,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