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阴影中,阿璃与苏砚屏息凝神,如同融入石壁的雕像。曹正淳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指尖铁胆转动,发出令人心悸的细微摩擦声。
他身后两名黑衣死士,眼神空洞,气息却凌厉如出鞘的刀,缓缓拔出兵刃,作势欲搜。
阿璃指尖扣紧“镇国”短剑剑柄,苏砚袖中淬毒细针蓄势待发。空气紧绷如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报——!”密道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压抑的低呼!
曹正淳动作一顿,眉头紧皱,不悦地冷哼一声:“何事惊慌?!”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发颤:“禀…禀公公!慈…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太后娘娘…薨了!”
“什么?!”曹正淳脸色骤变,手中铁胆猛地一停,“何时的事?!怎么死的?!”
“就…就在半个时辰前…太医说是旧毒复发,呕血不止…”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冯…冯异的人已封锁宫苑,消息还未传开,但…但怕是瞒不住了!”
曹正淳眼中惊疑不定,脸色变幻莫测。太后突然薨天,彻底打乱了他的步调!
原本计划趁萧阿璃“重伤”、京城混乱之际,寻得密诏或“钥匙”,控制太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太后一死,太子若再出事,局势将彻底失控,他背后之人恐怕也…
他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扫过空荡的石台和幽深的石室,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权衡,最终咬牙道:“走!先回慈宁宫!太后薨天,太子安危重中之重!得速报姚相知。”
他不再停留,带着两名死士和小太监迅速退出密道,脚步声匆匆远去。
石室内,阿璃和苏砚缓缓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阿璃低语,心中却无半点庆幸。太后薨逝的消息终究是传开了,京城这潭水,要被彻底搅浑了。
“必须尽快离开。”苏砚沉声道,“曹正淳必不会甘心,很快会带更多人回来。”
两人迅速退出石室,关闭机关,沿着原路返回。
刚出太庙密道入口,远处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曹正淳果然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大队人马!
“从这边走!”苏砚拉住阿璃,闪入一条偏僻宫巷。
两人在迷宫般的宫苑中急速穿行,避开巡逻守卫,直奔冯异养伤的偏殿。
殿内,冯异正焦急等待。见阿璃和苏砚安全返回,才稍松一口气。
“情况如何?”冯异急问。
阿璃将石室中所见快速告知,并取出密旨、镇国剑和完整狼符。
冯异看到废太子、立靖王的密旨,惊得目瞪口呆,再听闻陛下预留的后手和那“联合右贤王旧部”之言,更是震撼难言。
“陛下…陛下竟早有如此深谋…”他声音干涩,“可靖王他…他与姚党牵扯甚深,若真立他为储,岂非引狼入室?”
“陛下之意,靖王只是制衡之棋,并非真心属意。”阿璃目光沉凝,“但眼下太后骤薨,太子年幼,靖王确是最名正言顺的监国人选。曹正淳等姚党余孽,定会趁机拥立靖王,把持朝政!”
她看向冯异:“冯将军,京城防务和禁军,还能掌控多少?”
冯异面色凝重:“九门提督周厉是姚党铁杆,已控制外城。内宫禁军,秦岳将军旧部尚能掌控半数,但秦将军被软禁,群龙无首…金吾卫经昨夜血战,折损不少,恐难正面抗衡京营大军。”
形势严峻!
“必须抢在姚党前面,控制局面!”阿璃决断道,“冯将军,你即刻设法联络秦将军旧部,稳住内宫禁军!苏学士那边,由我亲自去见,得请他想办法联络朝中清流,拖延朝议,绝不能让靖王轻易监国!”
“是!”
“舅舅,”阿璃看向苏砚,“劳您暗中监控曹正淳和靖王府动向,查明他们与姚党及突厥左贤王的勾结证据!另外,得小心姚知福,刚才曹贼无意中透露‘得速报姚相知’,看来姚知福果然未死!只是这厮潜藏在哪?”
阿璃知道,毒蛇并不可怕,可怕是是毒蛇藏在暗中,万一狠狠噬人一口却是致命难防!
苏砚点头:“敌明我暗,不可不虑!我这就安排人手暗中察访,挖地三尺也要逼其现身!”
“那我…”阿璃握紧镇国剑和狼符,“我去见外公。”
…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驶出皇宫侧门,消失在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车内,阿璃已换上一身普通民女服饰,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红妆扮作丫鬟,紧随左右,警惕地注意着车外动静。
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僻静宅院后门。
阿璃下车,叩响门环,三长两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一名老仆探出头,看到阿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迅速让开身。
宅院书房内,烛火昏暗。一位身着素袍、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正伏案疾书,正是称病拒朝的苏学士。
“外公。”阿璃轻声唤道。
苏学士抬起头,看到阿璃,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放下笔,长叹一声:“你来了…墨白已告诉我你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阿璃点头,将石室中所得之物尽数呈上。
苏学士仔细看过密旨和狼符,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悲愤与欣慰交织:“陛下…终究还是留下了后手…只是这步棋,太险了…”
他看向阿璃,目光慈爱而沉重:“苦了你了,孩子…你母亲若在天有灵…”
“外公,” 阿璃突然打断他,抬手轻轻按了按外公微颤的手背,语声虽平,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眼下真不是沉湎悲伤的时辰。太后刚咽气,姚党那群人必定会借着国丧空档,火速拥立靖王。这一步,我们半分也不能让他们成。更让人悬心的是,姚知福根本没死,此刻正躲在暗处盯着呢!他藏着什么后招没出,这才是最叫人头皮发紧的事!”
苏学士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恢复一代帝师的沉稳:“不错。靖王周衍,志大才疏,贪婪好色,早已被姚知福用钱财美人笼络。若他监国,大周必亡!”
他沉吟片刻,道:“朝中清流,大多仍心向社稷。老夫可联络御史台、翰林院诸位同僚,联名上奏,以太子乃国之根本、陛下并无明旨废立为由,坚决反对靖王监国,要求内阁与六部共议国事,拖延时间。至于姚知福暂未现身,眼下亦无良法,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但此举恐激怒姚党,他们若狗急跳墙,武力逼宫…”阿璃担忧道。
“所以需要军队的支持。”苏学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冯异和金吾卫力量不足。你需要…尽快稳住北境!取得北境军的全力支持!”
阿璃心一沉。
云州飞鹰传书已去了一日,不知李崇和萧铁鹰是否已稳住局势?若他们知晓了她的身世,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眼下京师风谲云诡,危机四伏;姚知福又蛰伏暗处,此等内患尚未根除。
自顾不暇之际,又如何能抽身回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