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靠在阿强怀里睡熟后,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胸口,像羽毛轻轻扫过。阿强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椽子,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睫毛垂着,还带着点未干的湿意 —— 是晚上愧疚时掉的眼泪。
他轻轻抬手,想摸摸春杏的头发,手指刚碰到发梢,又猛地顿住,慢慢收了回来。白天春杏在地里割草时,他看见她的手指被草叶划了道小口子,现在大概已经结痂了;夜里给建军换草药时,她的胳膊抬得有些吃力,想来还是昨天翻地时抻到了。这么累的一天,她本该好好睡一觉,而不是被他的心思打扰。
可心里的渴望像藤蔓,悄悄缠了上来。他想起刚跟春杏结婚那会儿,夜里躺在一张炕上,春杏会主动往他怀里钻,说 “阿强,你身上真暖和”。那时候没有建军的冷脸,没有地里的累活,没有村里的闲话,只有两个人的悄悄话,只有藏在被子里的温柔。
他慢慢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把春杏往怀里搂了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春杏似乎被惊动了,眉头轻轻皱了皱,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了过去。阿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停住动作,等她呼吸平稳了,才敢继续轻轻抱着她。
怀里的人很软,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是他熟悉的味道。可这份熟悉里,却藏着说不出的隔阂。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春杏的身体是紧绷的,哪怕在睡梦里,也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 , 大概是怕动静太大,吵到隔壁的建军,大概是还在为夜里照顾建军的事愧疚,大概是还没真正放下心里的负担。
阿强低头,在春杏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很轻,像风吹过水面,只留下一点浅浅的涟漪。他不敢再进一步,怕自己的冲动会让春杏为难,怕隔壁的建军会听见动静,更怕这份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会被他打破。
他想起傍晚在灶房烧火时,听见春杏给建军换草药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时候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酸溜溜的,却又没办法 , 春杏对建军的好,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的。就像现在,哪怕两人躺在一张炕上,春杏的心里,也还装着建军的腿疼,装着地里的活,装着这个家的难,唯独没给自己留多少位置。
阿强轻轻叹了口气,把下巴抵在春杏的发顶,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心里的渴望慢慢沉了下去,变成了满满的心疼和无奈。他知道,春杏不是不爱他,不是不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只是她身上的担子太重,心里的顾虑太多,没办法像别的女人一样,毫无负担地跟他亲近。
窗外的月光渐渐暗了下去,屋里的光线也变得模糊。阿强抱着春杏,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压抑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慢慢退下去。他能做的,只有轻轻抱着她,让她能在他怀里多歇会儿,让她能暂时忘了地里的累,忘了建军的事,忘了这个家的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强也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隔壁建军咳嗽了一声,赶紧把春杏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生怕她被吵醒。直到确定隔壁没了动静,他才敢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刚跟春杏结婚的时候,两人在地里一起干活,晚上躺在炕上一起说悄悄话,没有建军的冷脸,没有村里的闲话,只有两个人的笑声,只有满满的希望。可醒来时,怀里的人还在,隔壁的建军还在,地里的活还在,那些难,也还在。
阿强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春杏还在睡,眉头却还是轻轻皱着,大概还在为今天的活计担心。他轻轻帮她把眉头舒展开,心里默默想:春杏,再等等,等地里的活忙完了,等建军的腿好点了,等这个家的日子好起来了,咱们一定能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再也不用这么压抑。
只是这份 “等”,还要多久呢?他不知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盼着,盼着那一天能早点来,盼着怀里的人能真正笑出来,盼着这份压抑的日子,能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