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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在玄天宗上下紧锣密鼓的善后与备战中转瞬即逝。

沈独将宗门事务全权托付于沈危,并未举行任何仪式,只在临行前,于凌云殿深处,与儿子进行了一场无人知晓的密谈。

他将自己对于“戮仙九劫”后续推演的一些思路、对宗门大阵的进一步优化构想,以及部分唯有宗主方能掌控的秘辛与底蕴,尽数烙印于一枚传承玉简,交给了沈危。

“宗门,便交给你了。”

沈独看着眼前气质愈发沉稳坚毅的儿子,血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记住,存续为上。若事不可为,可弃山门,保全火种,以待将来。”

沈危重重跪下,双手接过那枚沉重如山的玉简,声音铿锵:“父亲放心!孩儿在,宗门在!必不负父亲所托!”

沈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初一小筑。

静室内,沈初一的身体在沈独不惜代价的滋养和自身剑魄的缓慢恢复下,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只是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气息也远不如前。

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同样绣着暗纹的玄色小劲装,头发被侍女仔细地束成两个小髻,看上去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利落,只是那双大眼睛里,依旧盛满了孩童的纯真与对未知旅程的一丝怯怯的好奇。

“爹爹,我们要走了吗?”看到沈独进来,她立刻跑上前,小手习惯性地抓住了父亲玄色衣袍的衣角。

“嗯。”沈独俯身,将女儿轻轻抱起。入手的分量让他心头微沉,比之前轻了不少。“怕吗?”

沈初一把小脸埋在父亲宽阔坚实的肩膀上,用力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不怕!有爹爹在!”

沈独不再说话,抱着女儿,一步踏出静室,身形已然出现在玄天宗护宗大阵之外的高空之中。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生活了数百年的宗门,血眸之中唯有前方无垠的星空。

他需要寻找的,是传说中能够隔绝天机、蒙蔽因果的“遗弃之地”,或者是记载有关于类似“本源剑魄”信息的太古遗迹。

这些地方,往往存在于星海的边缘,或是某些被遗忘的破碎星域,危险重重,却也可能是唯一能让初一摆脱圣地窥伺,安全成长的地方。

他选择的第一个方向,是位于北境星域极东之地的——“幽暗星渊”。

据百晓生提供的残缺星图记载,那里是上古一场惊天大战的遗址,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遍布空间裂缝与能量乱流,法则混乱,据说连圣地的巡天镜都难以完全窥探其内部。

更重要的是,有零星传闻提及,那里曾有过与“纯净星核”相关的痕迹,或许与初一的剑魄有所关联。

沈独周身剑元流转,化作一道极其内敛的血色流光,将女儿牢牢护在其中,如同投入大海的孤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邃的星空,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就在沈独父女离开后不足半日,玄天宗原先所在星域附近,虚空泛起剧烈的涟漪,三艘比之前的“星狩舰”更加庞大、气势更加凶戾的暗金色战舰,如同幽灵般缓缓驶出。

战舰之上,除了玉衡星宫的标志,还多了一道缠绕着雷霆的星辰纹章——那是天枢星君直属卫队的象征!

为首的战舰舰桥内,一名面容笼罩在星辉中、气息比之前的天璇、天玑更加深邃恐怖的身影,正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空荡荡的星域,以及那残留着大战与天劫痕迹的玄天宗旧址。

“跑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回禀雷煞星使,根据空间痕迹残留分析,沈独带着目标,往东面‘幽暗星渊’方向去了。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一名下属恭敬回禀。

“幽暗星渊?哼,倒是会挑地方。”被称为雷煞星使的身影冷哼一声,“传令,追!星君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钥匙’,必须带回圣地!”

“那……玄天宗余孽……”

“留一队人,监视即可。首要目标,是沈独和那女孩!”雷煞星使打断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沈独渡劫时的景象以及斩破星罗锁灵大阵的那一剑,已然传回圣地,引起了高度重视。

这样一个潜力无穷、杀伐果断的敌人,必须尽早扼杀!

三艘暗金战舰调转方向,引擎喷吐出幽蓝色的尾焰,化作三道死亡流光,沿着沈独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

星空旅行,并非诗意的徜徉,而是枯燥、孤寂且充满未知危险的过程。

沈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周身归寂剑意形成一层无形的护罩,抵御着高速飞行带来的星空压力与偶尔袭来的微小陨石、能量辐射。

他需要尽快拉开与圣地追兵的距离,同时也要保存实力,应对“幽暗星渊”可能存在的危险。

被父亲牢牢护在怀中的沈初一,起初还对舷窗外飞速倒退的、闪烁着各色光华的星辰和星云感到新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但很快,这种千篇一律的景象和长时间处于高速移动状态带来的不适感,让她的小脸又开始发白,恹恹地靠在父亲怀里,不再往外看。

【星星……看久了……有点晕……】她心里嘀咕着,感觉胃里有点不舒服。

沈独察觉到女儿的异样,渡入一丝温和的剑元,抚平她翻腾的气血。“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低声道。

沈初一听话地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着。

但在这种高速移动和陌生环境下,她睡得并不安稳。

眉心那株沉寂的剑魄小树苗,似乎也受到了外界混乱能量与空间波动的影响,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洒落几点微光,本能地抵御着那些让她感到不适的异种能量。

数日后,周围的星空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璀璨的星辰逐渐变得稀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区域,以及一些如同破碎玻璃般、折射着诡异光斑的空间褶皱。

空气中(星空中本无空气,但修士能感知到能量流)弥漫着一股混乱、死寂、却又暗藏狂暴的气息。

这里,已经接近“幽暗星渊”的外围。

沈独的速度慢了下来,血眸之中充满了警惕。

他能感觉到,此地的空间法则极其脆弱且混乱,神念探出稍远,便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可能引动不可预测的空间陷阱。

“抓紧爹爹。”他低声对怀中的女儿说道。

沈初一也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那无处不在的黑暗与死寂让她有些害怕,小手紧紧攥住了父亲的衣襟,小脸绷得紧紧的。

沈独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星图标注的、一处相对稳定的“入口”区域小心飞去。那里据说有一条被称为“破碎星径”的相对安全通道,可以通往星渊深处。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那片区域时,异变突生!

前方原本看似平静的黑暗虚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的墨池!

一道横亘数万里的、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巨口,骤然张开!

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仿佛要吞噬一切!

不仅如此,裂缝周围,还有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碎片四处迸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切割万物的锋锐!

“空间风暴!”沈独瞳孔一缩!这是幽暗星渊最常见也最危险的灾难之一!

他毫不犹豫,立刻全力催动归寂剑意,血色流光骤然变得凝实,如同一柄破开风浪的利剑,强行改变方向,试图绕过这片死亡区域!

但就在他转向的刹那,一道格外粗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空间碎片,如同拥有生命般,诡异地扭曲了轨迹,无视了常规的空间规则,以一种近乎瞬移的速度,径直射向了沈独怀中的沈初一!

这道碎片的目标极其明确,并非沈独,而是那气息微弱、却蕴含着至高本源的沈初一!

仿佛这混乱的星渊之中,有什么东西,被她的剑魄所吸引!

“哼!”

沈独血眸之中厉色一闪,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并未挥剑格挡,那可能会引发更大范围的空间崩塌。

而是猛地将女儿往怀中一按,同时侧身,以自己的后背,硬生生迎向了那道诡异的黑色碎片!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之声响起!

那黑色碎片蕴含着极其诡异的湮灭性能量,竟然轻易地撕裂了沈独以归寂剑意布下的防御,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左肩胛骨!

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那碎片仿佛活物,还在疯狂地往他体内钻去,试图侵蚀他的生机与剑元!

沈独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分,但他身形却稳如磐石,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再增,终于险之又险地脱离了空间风暴的核心区域。

“爹爹!”沈初一感受到父亲身体的瞬间僵硬,以及那一声压抑的闷哼,吓得小脸煞白,抬头就看到父亲肩胛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正在不断侵蚀他血肉的黑色能量,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你受伤了!”

“无妨。”沈独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他运起归寂剑意,强行将那枚仍在蠕动的黑色碎片连同周围被侵蚀的血肉一并逼出体外!

暗红色的血液喷洒在星空中,瞬间被混乱的能量湮灭。

伤口处血肉蠕动,在强大的剑体自愈力下开始缓慢愈合,但那股诡异的湮灭能量依旧残留,阻碍着恢复。

他低头,看着女儿吓得发白的小脸和泫然欲泣的眼睛,放缓了语气:“一点小伤,很快就好。别怕。”

沈初一看着父亲肩膀上那个虽然不再流血,却依旧显得狰狞的伤口,又看看父亲那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脸。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只是伸出小手,想要去碰触那伤口,又怕弄疼父亲,小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都是因为初一……爹爹才受伤的……】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她小小的心头。

就在这时,她眉心那株一直沉寂的剑魄小树苗,仿佛感受到了小主人强烈的悲伤、自责,以及父亲伤口处那令它本能排斥的诡异能量,忽然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难以察觉的纯净月华,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般,悄无声息地自她眉心流淌而出,顺着她悬在半空的小手指引,轻轻地、落在了沈独肩膀的伤口之上。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缕顽固的、连沈独的归寂剑意都难以瞬间驱散的湮灭能量,在这缕微弱月华的照耀下,竟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净化,转眼间便消散一空!

伤口处的血肉,失去了这股阻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速愈合!

沈独猛地一怔,血眸之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缕月华之中蕴含的净化之力,其本质之高,远超他的理解!

竟能如此轻易地化解这来自混乱星渊的诡异能量!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儿。

沈初一也愣住了,她看着爹爹肩膀上那迅速好转的伤口,又看看自己的小手,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她刚才……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刚才……这里(眉心)热了一下……然后爹爹的伤就好了?】她困惑地想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独深深地看着女儿那纯净中带着懵懂的眼眸,心中波澜起伏。初一的剑魄,即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其本能展现出的力量,依旧如此不可思议。

他轻轻握住了女儿那只还悬在半空的小手,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中。

“没事了。”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我们继续走。”

血色流光再次亮起,载着父女二人,义无反顾地射入了前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幽暗星渊。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星空中,那三艘暗金色的死亡战舰,也已然逼近了星渊的外围。

狩猎,与被狩猎,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星域中,即将再次上演。

只是这一次,猎物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而那懵懂中已然展露惊世锋芒的稚嫩剑魄,也将在真正的危机与绝境中,开始真正认识自身,以及这个残酷而浩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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