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苏晚晴从不安的睡眠中醒来,大脑像是被浓雾笼罩,昨晚的记忆支离破碎。她只记得参加了晚宴,赵霆轩的挑衅,以及回家后与沈倦的简短对话。
但有一个细节异常清晰——那枚藏在泰迪熊眼睛里的U盘。
她立刻下床,在梳妆台上寻找。没有。抽屉里,没有。背包的每个隔层,都没有。那个装着真相的黑色小装置仿佛凭空消失了。
恐慌如冷水浇头。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看完视频后,将U盘藏在了一本厚厚的法文词典里。但现在,词典还在原处,U盘却不翼而飞。
“在找什么?”沈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运动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晨跑回来。
苏晚晴的心跳几乎停止:“没...没什么。只是一支笔。”
沈倦走进房间,从书桌上拿起一支钢笔:“这支吗?”
她机械地点头,大脑飞速运转。U盘是被沈倦发现拿走了,还是她自己记错了藏匿地点?
“睡得好吗?”沈倦关切地问,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这个曾经让她感到安心的触碰,此刻却让她不寒而栗。如果沈倦已经看到了U盘里的内容,他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难道他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还好,”她勉强回答,“就是有点累。”
“杜兰德医生今天会来给你做常规检查。”沈倦的语气自然,“他说你恢复得很好,但还需要巩固治疗。”
巩固治疗。这个词让苏晚晴的胃部一阵翻滚。那些所谓的“治疗”是否就是为了抹去她的记忆,让她继续活在这个虚假的现实中?
早餐时,念念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苏晚晴心中一动——U盘是念念给她的,如果它消失了,念念可能知道些什么。
“念念,今天放学后妈妈去接你好吗?”她试探着问。
小女孩的肩膀明显僵硬了一下:“不用了,爸爸说司机会接我。”
沈倦放下咖啡杯,微笑着说:“我想给念念报一个课后艺术班,所以这段时间她会晚点回来。”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苏晚晴敏锐地感觉到这与U盘的失踪有关。沈倦在刻意减少她们母女独处的时间。
“什么艺术班?”她追问。
“绘画和陶艺,在苏黎世市中心。”沈倦的语气轻松,“念念很有艺术天赋,应该得到专业指导。”
饭后,沈倦亲自送念念上学。苏晚晴站在窗前,看着汽车驶出大门,心中充满无力感。真相的钥匙刚刚到手就丢失了,而她连寻找的勇气都没有。
杜兰德医生准时在九点到达。与往常不同,今天他带了一个助手——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推着一个装满医疗设备的小车。
“今天我们要做一个全面的神经认知评估,”杜兰德医生解释道,“这是康复过程中的常规程序。”
苏晚晴配合地完成了一系列测试——记忆单词,识别图像,解决逻辑问题。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表现,既不能太好以免引起怀疑,也不能太差以免招来更强烈的“治疗”。
测试过程中,她注意到助手在小车上准备了一支注射剂。
“那是什么?”她警惕地问。
“一种增强脑部血液循环的药物,”杜兰德医生面不改色,“有助于提高评估准确性。”
苏晚晴知道他在撒谎。如果只是普通评估,根本不需要注射任何药物。
“我感觉不太舒服,”她捂住额头,“能改天再做吗?”
杜兰德医生的眼神变得锐利:“沈先生很关心您的康复进度,苏女士。拖延治疗对您没有好处。”
助手已经拿着注射剂走近。苏晚晴的心跳加速,她知道如果这一针打下去,她可能永远失去找回真相的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下传来了安安的哭喊声。小女孩不知为何突然发脾气,摔碎了一个花瓶,怎么哄都哄不住。
苏晚晴趁机站起:“我去看看安安。”
杜兰德医生伸手拦住她:“我的助手会处理。请坐下,苏女士。”
他的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苏晚晴看着越来越近的针头,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医生!”玛莎惊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安安割伤了手,流血很多!”
杜兰德医生皱起眉头,显然在权衡轻重。最终,他对助手点了点头:“先去处理孩子。”
助手不情愿地放下注射剂,跟着玛莎离开。杜兰德医生转向苏晚晴,眼神复杂:“我们今天到此为止。但请记住,苏女士,抗拒治疗只会延长您的痛苦。”
他收拾好设备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苏晚晴一人。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危险。
安安的受伤太过巧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是玛莎在帮她吗?还是...
这个想法让她既心痛又骄傲。如果都在为真相抗争,她有什么理由放弃?
下午,苏晚晴以头痛为由留在房间休息,实际上是在寻找U盘的下落。她翻遍了每一个可能藏匿的地方,甚至冒险再次潜入沈倦的书房,但一无所获。
U盘真的消失了,连同里面那个告诉她真相的视频。
傍晚,沈倦接念念回家。小女孩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艺术班怎么样?”苏晚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
“很好。”念念简短地回答,然后飞快地跑上了楼。
沈倦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她今天情绪不太好。可能还不适应新环境。”
苏晚晴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样的艺术班?也许我可以去看看。”
“暂时还不方便,”沈倦婉拒,“等念念适应后再说吧。”
晚餐时,气氛异常沉闷。念念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安安也一反常态地安静。沈倦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一些公司的趣事,但回应寥寥。
饭后,苏晚晴以帮助念念准备明天课程为名,来到女儿的房间。小女孩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宝贝,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晚晴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念念的眼泪突然涌出:“爸爸生气了。他说我不该给你那个...那个东西。”
苏晚晴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什么东西?”
“熊宝宝眼睛里的...”念念哽咽着,“爸爸发现了,把它拿走了。他说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就把安安送走。”
果然如此。沈倦不仅拿走了U盘,还威胁了念念。
苏晚晴紧紧抱住女儿:“听着,宝贝,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不会让任何人把安安送走。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可是我想让你记起来,”念念抽泣着,“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真正的家,记得爸爸...”
真正的爸爸。陆辰宇。那个在视频中眼神温暖的男人。
苏晚晴的心如刀绞。即使没有记忆,她的心仍然为那个陌生的男人疼痛。
“我会记起来的,”她承诺,“但我们要更小心,明白吗?”
念念点点头,从枕头下拿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我在艺术班画的。”
苏晚晴展开画纸,上面是用蜡笔画的一家三口——她,念念,还有一个眼神温柔的男人。背景是一栋高楼。
“这是...”她轻声问。
“我们梦中的家,”念念小声说。
苏晚晴凝视着画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眼眶湿润。即使记忆被抹去,爱仍然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画折好塞进口袋。沈倦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该睡觉了,念念。”他亲吻女儿的额头,然后转向苏晚晴,“杜兰德医生明天早上还会来,完成今天的评估。”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苏晚晴头上。明天的“评估”将无法避免,而那些药物可能会彻底抹去她刚刚苏醒的自我。
那一夜,苏晚晴辗转难眠。凌晨时分,她悄悄起床,再次检查了那个法文词典。在翻到字母“m”的部分时,她发现了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小字,几乎难以察觉:
“Lm = 林晓梦,赵的妹妹”
这行字迹稚嫩,像是念念写的。
这个发现让她不寒而栗。真相的碎片散落各处,但她无法将它们拼凑成完整的画面。而明天,杜兰德医生的针剂可能会让她连这些碎片都失去。
清晨,苏晚晴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倒影。这张脸属于苏晚晴,还是正在慢慢变成另一个女人?沈倦爱的到底是她,还是她所代表的某个幻影?
她轻轻触摸项链上的钻石,那些刻着的“pour Lm, éternel amour”仿佛在灼烧她的皮肤。
门外传来杜兰德医生的声音:“苏女士,我们准备好了。”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U盘丢失了,真相远离了,但她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清醒,她就会继续寻找答案。
即使必须在虚假中生活,她也要在心底保留真实的火种。
因为她不仅是沈倦的“妻子”,更是陆辰宇的未亡人,念念的母亲。而这些身份,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抹去的。
镜中的女人眼神坚定,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又一场“治疗”的准备。
遗失的钥匙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但锁住的真相,终有一天会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