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生活,变成了一潭死水。
她像一件被妥善保管的物品,存在于云顶公寓这个华丽的保险箱里。日常起居有保姆打理,出行有司机和保镖跟随,连她偶尔想给念念读一本童话书,都会有早教专家“适时”地出现,用更“科学”的方式接手。
沈倦似乎对她彻底的顺从感到满意。他来的次数多了些,有时甚至会留下来过夜。但他要的,似乎也只是她物理上的存在和这具身体的绝对服从。他不再试图与她交流,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像是在确认一件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
这种彻底的被物化,比之前的恐惧和挣扎更让苏晚晴感到窒息。她感觉自己正在缓慢地腐烂,从内到外。
直到有一天,保姆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将水洒在了客厅那幅巨大的抽象画上。那是在苏晚晴入住后,沈倦命人挂上去的,依旧是压抑的色调和纠缠的线条,只是没有了《困兽》那般强烈的挣扎感,更像是一种……凝固的绝望。
水渍晕开,画面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颜料似乎有些剥落,露出了下面一层淡淡的、不同的颜色。
苏晚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手指轻轻触碰那块剥落处。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下面似乎……有字?
她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趁着保姆去拿干布的空档,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轻轻抠掉了一小块松动的颜料。
剥落的颜料下,露出了一行极其细小、几乎与画作底色融为一体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带着微弱反光的颜料写下的:
【囚笼亦有隙,静待风起时。——K】
K!
这个字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晚晴死寂的心湖!
是老K?那个沈倦电话里和她的素描本上都出现过的代号?这个人……是在向她传递信息?这幅画是他安排的?他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无数个疑问瞬间涌入脑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囚笼亦有隙,静待风起时……”
这句话,像一粒火种,投进了她早已冰冷的内心死水,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有缝隙?在哪里?风又何时会起?
她迅速用指腹将那块剥落的颜料抹平,尽量恢复原状,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心脏却狂跳不止。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却又带来了更深的恐惧。沈倦的身边,竟然潜伏着这样一个身份不明、似乎意图传递信息的人?这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真的是一线生机?
她不敢轻举妄动。经历了上一次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误。她将这件事死死压在心底,连眼神都不敢泄露分毫。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开始更加留意公寓里的一切。墙上的画,摆设的雕塑,甚至是一本看似随意放置的书籍……她试图从中寻找更多可能的“缝隙”。她不再完全麻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偶尔会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审视和思索。
她依旧顺从,依旧沉默,依旧扮演着那个合格的“未婚妻”。但在那潭死水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复苏。不是反抗的勇气,而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一种在绝境中捕捉任何一丝异常、等待未知变数的耐心。
风还未起,但她知道,这座看似密不透风的囚笼,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坚固。而那个神秘的“K”,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一道微光,虽然无法照亮前路,却让她知道,她并非完全孤独地身处这无边黑暗。
死水之下,暗流悄然涌动。她在等待,等待那个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风起之时”。这微弱的希望,成了她在绝望中继续呼吸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