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最后的晚餐”之夜开始,苏晚晴的生命进入了残酷的倒计时。每一天,都像是在心尖上凌迟。
家里冰冷得如同冰窖。陆辰宇几乎不再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他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工作和酒精里,常常深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然后沉默地睡在书房。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念念偶尔不明所以的咿呀声。
苏晚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她做了陆辰宇爱吃的菜,在他很晚回来后还温在锅里;她主动收拾他乱扔的衣物,想找些话题,哪怕只是关于念念的趣事。但陆辰宇的回应只有疏离的“谢谢”或者干脆的沉默。他的眼神告诉她,那道裂痕,已经深得无法弥合。
她知道,他的心,在她选择隐瞒和妥协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大半。而沈倦随后的打击,则是彻底碾碎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对这个家的眷恋。
倒计时第七天。苏晚晴在给念念洗澡时,发现孩子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做工极其精致、质地温润的羊脂玉平安扣,用一根柔软的红绳系着。那玉质通透无瑕,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绝不是她和陆辰宇会买的东西。
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沈倦的手,已经伸到了孩子身上!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他随时可以触碰到她最珍视的人,念念的安危也在他一念之间!
她颤抖着手想将玉扣解下来,念念却似乎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挥舞着小手不让她碰,瘪着小嘴眼看就要哭出来。苏晚晴只好作罢,心中却涌起滔天骇浪。
倒计时第五天。陆辰宇所在的科技公司突然传出大规模裁员的消息,人心惶惶。虽然陆辰宇技术过硬,但在刚刚经历项目失败、又被踢出核心团队的情况下,他的处境岌岌可危。他回家的时间更晚了,脸上的疲惫和焦虑浓得化不开,甚至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在客厅里抽烟。
苏晚晴知道,这又是沈倦的手笔。他在用现实的压力,加速陆辰宇的“放手”,也断绝她任何可能的犹豫。他看着陆辰宇日渐消瘦的背影,心痛得无法呼吸。
倒计时第三天。苏晚晴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递。里面不是礼物,而是一份位于市中心顶级豪宅“云顶公寓”的购房合同副本,以及一串崭新的、沉甸甸的钥匙。产权人一栏,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苏晚晴。附着一张便签,依旧是那凌厉熟悉的笔迹:
【七栋顶层,视野很好,你会喜欢。——S】
S!沈倦!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否喜欢,就直接为她安排好了“新家”。那串钥匙冰冷而沉重,握在手里,像烙铁一样烫人。这不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告知。那华丽的牢笼,他已经为她打造完毕,只等她期限一到,乖乖入住。
她看着那份合同,只觉得一阵反胃,冲到卫生间干呕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倒计时最后一天。
苏晚晴请了一天假。她独自一人,抱着念念,去了他们恋爱时常去的公园,去了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小咖啡馆外面驻足,去了拍婚纱照的摄影基地外面徘徊……她像个贪婪的旅人,拼命想要将这些熟悉的、承载着她过去所有幸福记忆的场景刻进脑海里,仿佛这是最后的告别。
她给念念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脸,心碎成了一片片。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样自由地、毫无负担地陪伴女儿。巨大的不舍和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晚上,她做了一桌很丰盛的菜,都是陆辰宇爱吃的。她开了一瓶红酒,静静地等待着,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
陆辰宇依旧回来得很晚。当他看到满桌的菜和坐在桌旁、眼神哀戚却异常平静的苏晚晴时,他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而苦涩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了然、痛苦和一丝……解脱般的漠然。
他沉默地坐下,两人默默地吃着这顿……或许是这个家最后的晚餐。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微声响和念念在婴儿车里咿呀学语的声音。
终于,苏晚晴放下筷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辰宇……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三个苍白无力、却重若千钧的字。这里面包含了她所有的无奈、痛苦、愧疚和无法言说的秘密。
陆辰宇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碗里已经冷掉的米饭,良久,才用沙哑至极、仿佛被砂纸磨过的声音说:“不用道歉……也许,这就是命。”他认命了,在接连的打击和巨大的压力下,他疲惫得已经没有力气去追问真相了。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然后他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放在了苏晚晴面前的桌上,动作缓慢而沉重。
苏晚晴低头看去,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他已经签好了名字,日期是空的。他早就准备好了,在她还在挣扎痛苦的时候,他已经默默地、绝望地为自己和她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房子、存款,都留给你和念念。我……净身出户。”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我只带走一些随身物品。你……签好字,通知我去办手续就行。”他连后续都安排好了,干净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他说完,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决心动摇。他转身走向门口,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这最后的时刻。
“辰宇!”苏晚晴猛地站起身,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如刀绞。
陆辰宇停在门口,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极不平静,却没有回头。
“照顾好……念念。”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拉开门,决绝地走了出去,没有一丝留恋。
门,在苏晚晴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背影,也彻底隔绝了她的过去,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幸福和安稳。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已经凉透的饭菜,看着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他气息的家,终于失声痛哭,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十日倒计时,结束了。
以她家庭的彻底破碎,画上了血淋淋的句号。
而窗外,夜色深沉。
属于沈倦的时代,正式来临。她别无选择,只能走向他为她设定的,未知而黑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