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看着阿默,眼神里是挣扎后残留的、近乎虚脱的平静,“我需要你保证,一旦沈倦……脱离危险,清醒过来,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安全屋的确切位置和全部接入方式。不是通过你转述,是我亲自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她没有说“救”,而是提出了交换条件。将一场可能掺杂着复杂情绪的救援,彻底变成一场冷酷的交易。
阿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境地,清晰明确的利益交换,远比模糊的情感承诺更可靠。“可以。”他回答得干脆,“我会安排。一旦倦少脱离生命危险,意识清醒到能够进行有效沟通,我会让您亲自问他。并且,我会确保您得到的信息是完整且可验证的。”
“还有,”苏晚晴补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营救计划,我必须知道全部细节,尤其是我的角色和撤退方案。我不是去送死,更不是把自己交到沈晋手里换他。我要活着拿到地址。”
“当然。”阿默点头,走到一旁的书桌,打开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调出复杂的建筑平面图和行动时序图,“计划的核心是利用沈晋对老宅‘秘藏’的执念。您将以寻找‘沈倦可能藏起的重要遗物或证据’为由,要求进入老宅,特别是西翼区域。这个理由,沈晋无法完全拒绝,因为他自己也在找可能存在的、能进一步打击沈倦或挖掘家族秘密的东西。他会见您,也会监控您,但他更大的注意力会被‘遗物’本身吸引……”
阿默详细讲解着每一步:她如何提出请求,预计沈晋的反应,进入老宅后的路线,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尽可能接近西翼地下区域的入口,并制造短暂的、吸引守卫注意的混乱。同时,阿默带领的突击小组会从另一条极其隐秘的、早已探明的废弃管道系统潜入,利用那几分钟的混乱窗口,强攻地下室。
“您的撤离是关键。”阿默指向图表上的几个节点,“一旦我们发动攻击,或者您判断沈晋即将对您不利,立即按下这个。”他递给她一个伪装成普通饰品纽扣的微型警报器,“它会发送最高优先级求救信号,并启动我们预先在宅邸外围三个不同位置布置的干扰装置和烟雾弹。我们会有人在外围接应,引导您从预先设定的撤离点离开。接应车和备用安全点都已就位。”
计划缜密,但风险依然高得令人窒息。任何一环出错,她都可能万劫不复。
苏晚晴默默听着,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海。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心房,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当一个人连绝望都经历过,连最信任的“盟友”都被证实是更深的陷阱时,纯粹的、可计算的危险,反而变得……可以面对。
“遗物……”她低声重复,“我需要一个具体的‘目标’。沈倦书房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沈晋知道存在,但一直没找到,又确信可能与遗物有关的?”
阿默沉吟片刻:“有一幅很小的油画,是林婉秋女士的自画像,背面有题字。倦少一直秘密收藏,沈晋曾多方打听,怀疑其中藏着什么秘密。画本身在倦少转移您之前,已经被他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我这里有一张高清复刻照片,足以以假乱真,可以做成类似藏在画框夹层里的效果。”他顿了顿,“用这个作为‘诱饵’,沈晋上钩的可能性很大。”
苏晚晴点了点头。用遗物,去钓沈晋,同时换取营救沈倦的机会,再从他口中逼问出孩子们的下落……每一步都踩在伦理与情感的刀锋上,浸染着利用与背叛。
“什么时候行动?”她问,声音已然平稳。
“明天傍晚。”阿默收起平板,“沈晋晚上有个不得不出席的酒会,老宅守卫会相对常规,他本人也会在酒会前后返回宅邸处理一些事情,那是他警惕心可能稍松、又必须坐镇的时候。也是我们行动的最佳窗口。”
苏晚晴没有再说话。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高墙电网切割成方块的天空。暮色渐沉,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风雨。
救沈倦。为了孩子们的地图。将自己再次投入狼窟。与魔鬼做交易,以自身为饵。
心中那片冰冷的决断之下,是对念念和安安锥心的思念,是对自身命运无尽的苍凉,还有一丝……对那个即将被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男人,复杂难言的、连恨意都显得疲惫的漠然。
她转过身,看向阿默:“我需要那幅画的复刻照片,还有老宅更详细的内部结构图,特别是西翼一楼到地下室可能的视线盲区和撤退路径。今晚之前给我。”
交易达成。以救为刃,劈开前路。无论那前方是更深的黑暗,还是渺茫的光亮,她都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