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若强行镇压,只会激化矛盾,甚至引发更大的骚乱,到时候不仅赈灾工作无法推进,疫病也会趁机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目光落在腰间的莲花佩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的纹路,脑海中突然闪过萧玦临行前说的《道德经》箴言,想起自己曾在笔记本上摘抄的“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这句话的深意,此刻突然清晰起来——百姓之所以混乱,是因为“腹不实”而“心不虚”,是因为饥饿导致焦虑,焦虑引发猜忌。想要平息混乱,不能靠强硬的手段,而要先安抚他们的情绪,满足他们的基本需求,再建立信任与秩序。
“都住手!”云清灵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上旁边的一辆空马车,高声喊道。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在嘈杂的人群中清晰地传了出去。
流民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纷纷转头看向马车上的女子。只见她身着素色劲装,外罩的霞帔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悬着“清和县主”金印与钦差令牌,虽然脸上满是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大家饿,我知道大家怕。”云清灵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洪水冲毁了你们的家园,夺走了你们的亲人,你们在饥饿与恐惧中苦苦等待,可最后却没有领到粮食,换做是谁,都会心急如焚。”
她没有指责流民的冲动,反而先共情他们的苦难,人群中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那些原本愤怒的流民,眼中的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无助。
“但我要告诉大家,朝廷没有忘记你们,我也没有欺骗你们。”云清灵举起手中的登记册,“这上面记录着每一户流民的名字,从昨日到现在,我们已经发放了二十万石粮食,惠及六万七千余名流民。之所以还有人没有领到粮食,不是我们藏私,而是受灾的百姓实在太多,远超我们的预估。”
她将登记册递给身边的官员,沉声道:“现在,我命令,立刻将所有登记数据公开,让每一位流民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是否在列,看到粮食的发放明细。同时,推选十名流民代表,与禁军将士、朝廷官员一同监督剩余物资的分配,确保公平公正,绝无半点克扣!”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流民眼中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云清灵继续道:“我知道,剩下的几袋杂粮根本不够所有人分。但我向大家保证,后续的救援物资已经在路上了!摄政王殿下在京城坐镇,已下令户部加急调运三十万石粮食、十万斤药材,不出五日,就会抵达灾区!”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在物资抵达之前,我们会全力采集野菜、捕鱼,填补粮食缺口。今天下午,第一批采集的马齿苋就会运回来,既能充饥,又能预防疫病。我向大家承诺,只要有我云清灵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饿死、病死!”
“可是……之前的救济粮,分量根本不够,还有的药喝了根本没用……”人群中,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开口,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虑。
云清灵心中一动,这正是她想要探寻的线索。她立刻问道:“老人家,您说的救济粮是何时领到的?分量具体有多少?药品是什么样子的?”
老者叹了口气:“就在你们来之前三天,官府派人送过一次粮,每户只给了半升米,都是发霉的陈米;药品是一些黑乎乎的药丸,我孙子吃了之后,腹泻反而更严重了。”
周围的流民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领到的也是陈米,根本没法吃!”
“药品也是假的,吃了一点用都没有!”
“官府的人还说,这是朝廷拨下来的全部物资,再想要就没有了!”
云清灵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萧玦在京城明明说过,新政推行后国库充盈,早已提前调拨了一批赈灾物资到江南各府县,按常理来说,物资不该如此短缺,更不该是发霉的陈米和无效的假药。这里面,定然有猫腻。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先安抚道:“各位乡亲,大家反映的情况我已经记下了。我向大家保证,等灾情稍微稳定,我定会彻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若真有人克扣物资、中饱私囊,我定不轻饶!”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流民们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这时,萧五带领的禁军将士已经采集了大量的马齿苋回来,堆在物资堆放处,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让人安心。
“现在,流民代表可以上前挑选了!”云清灵高声道,“选出代表后,我们立刻开始分配马齿苋和剩余的杂粮,今晚保证大家都能吃上热饭!”
人群中立刻走出十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流民,有老者,有青壮年,还有一名妇人。云清灵让他们与禁军将士、官员一同清点物资,然后按登记册上的户数,公平分配。
看着有序排队领取食物的流民,云清灵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她没察觉,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身着青衫的汉子正悄然观察着这一切,眼神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