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血腥味被晨雾渐渐稀释,天光大亮时,青竹村终于从昨夜的惊悸中缓过神来。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早起砍柴的李伯,他路过后山入口时,只看到被新落叶覆盖的地面,隐约透着一丝石灰的刺鼻气味,却不见半个生人踪迹。可昨天那巨石滚动的轰鸣、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隐约传来的惨叫,全村人都听得真切,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
临近中午,村里的人才壮着胆子聚拢过来。当他们看到萧玦和云清灵安然无恙地站在院子里,只是萧玦肩头缠着厚厚的布条,衣衫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时,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紧接着便是汹涌的感激。
“萧小哥!云小子!你们可算没事了!”村正爷爷拄着拐杖,被两个年轻人搀扶着,快步走到院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激动与后怕,“昨夜那动静,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还以为你们遭了不测!”
“是啊是啊!”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感激的话。“多亏了你们把那些恶人引到后山,不然我们这村子,怕是要遭大难了!”“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刀,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多亏你们挺身而出!”
张婶挤到前面,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篮,篮子里铺着干净的粗布,整齐地码着十几个圆滚滚的鸡蛋,还带着温热的温度。“云小子,萧小哥,这是俺家鸡刚下的蛋,你们快拿着补补身子!”她把竹篮塞进云清灵手里,又看着萧玦肩头的伤,心疼地说,“萧小哥,你这伤看着就不轻,可得好好养着!”
刘嫂也提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腊肉挤了过来,腊肉色泽红润,显然是精心腌制的佳品。“这是俺家过年都舍不得吃的腊肉,你们拿去炖着吃,补补气血。”她眼神真诚,不容拒绝地把腊肉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要不是你们,俺家那两个娃,还有院子里的鸡鸭,怕是都保不住了!”
李伯是村里有名的老猎户,性子耿直,不善言辞。他走到萧玦和云清灵面前,郑重地竖起了大拇指,黝黑的脸上满是敬佩:“云小子,萧小哥,你们真勇敢!是咱们青竹村的恩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全村人都听你们的!”
村民们纷纷响应,有人说要帮他们修补院墙,有人说要送自家种的蔬菜,还有人说要上山采些滋补的草药给萧玦疗伤。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没有半分虚伪与算计。那些朴素的话语、滚烫的心意,如同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温暖了萧玦那颗早已习惯了冰冷的心。
云清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本也是我们招惹来,我们也要负责处理好,大家放下,以后他们不会再来了。”她将张婶送的鸡蛋分出一半,又拿起刘嫂送的腊肉,走到萧玦面前,把东西递给他,“你也立了大功,这些给你补补身子。你伤重,可得好好调理。”
萧玦看着手中温热的鸡蛋和香气四溢的腊肉,又看了看围在身边的村民们。他们的笑容那么纯粹,眼神那么真诚,没有丝毫因他的身份或武力而产生的畏惧,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重。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想起自己过往的日子,身边围绕的人要么带着敬畏,要么藏着算计,从未有人如此毫无保留地对他展露真心。那些所谓的“尊重”,不过是源于他手中的力量,一旦力量消散,便会化作泡影。可在这里,他从未显露过真实来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却收获了最纯粹的认可。
权力和财富,能买来顺从,能换来敬畏,却买不来真心,换不来真正的尊重。而云清灵,她从未争过什么,只是在危难时挺身而出,平日里也只是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却自然而然地赢得了所有人的信赖。
《道德经》里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萧玦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云清灵的“不争”,不是懦弱,不是退缩,而是一种通透的智慧,一种内心的强大。她不执着于名利,不贪恋于富贵,只专注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却反而收获了最珍贵的东西。
萧玦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流,眼眶微微发热。他活了二十年,一直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中挣扎求生,双手沾满了鲜血,内心早已被冰冷和坚硬包裹。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温暖的滋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纷争中孤独前行,可此刻,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山村,在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们中间,在云清灵淡然的笑容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被人认可的温暖。
这种温暖,如同春雨般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让那片因常年争斗而变得坚硬冰冷的地方,渐渐开始融化。他看着云清灵温和的笑脸,看着村民们真诚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值得向往的。
“多谢大家。”萧玦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真诚。他对着村民们微微颔首,平日里冷冽的眼神此刻也柔和了许多,“保护村子,是我们应该做的。大家的心意,我们收下了。”
村民们见他收下了东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村老笑着说:“萧小哥,云小子,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到我家吃饭,我让老婆子给你们做些好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是啊是啊!到我家去吧!我家有自酿的米酒!”“到我家来,我给你们炖鸡汤!”村民们纷纷热情地邀请着。
云清灵笑着婉拒道:“谢谢大家的好意,我们就不去打扰了。萧玦还需要好好休息,养伤要紧。等他伤好了,我们再登门道谢。”
村民们见状,也不再强求,只是又叮嘱了几句让萧玦好好养伤的话,才渐渐散去。临走时,张婶还特意嘱咐道:“云小子,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一定要跟我说啊!”刘嫂也说:“腊肉记得炖着吃,补身子最好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萧玦和云清灵两个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院子里,形成斑驳的光影。云清灵把剩下的鸡蛋和腊肉放进屋里,又端来一杯温水递给萧玦:“喝点水吧。”
萧玦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意蔓延全身。他看着云清灵忙碌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云清灵,”他忽然开口,“你就不担心吗?那些人的背后,可能势力不一般,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清灵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容:“担心也没用啊。该来的总会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当下,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有你在,我相信我们能应付过去。”
萧玦的心猛地一颤。她的信任,如此纯粹,如此坚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习惯了被人猜忌、被人提防,从未有人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我……”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清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别想太多了,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想以后的事情。”她走到萧玦身边,仔细查看了一下他肩头的伤口,“伤口没有渗血,恢复得还不错。我去给你熬点粥,再把腊肉炖上,给你补补身子。”
萧玦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暖流再次涌动。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或许从来到青竹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