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背靠着铁门,右手还握着刀。左手放在膝盖上,动不了。他喘了口气,每三秒睁一次眼,不敢闭久。空气闷得发沉,房间里没有风。
他从内袋摸出那本皮质笔记本,封面写着“Lwq-07”。手指碰到纸页边缘时还在抖。他把笔记本摊在腿上,用规则之眼看隐形文字部分。偏头、调整角度,那些字慢慢浮现出来:“基因稳定性下降。记忆剥离失败三次。建议终止‘守门人继承’程序。”
他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很久。不是因为看不懂,而是怕自己看懂了。
Lwq。李晚秋。名字首字母对得上。照片里的女孩穿白裙,脚边放红鞋,站在废弃病房的窗前。他记得那个窗户的位置,在东翼二楼靠南。他曾路过那里,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系统提示说“穿红鞋者不会被替换”。可红鞋出现在实验记录里,是标记,不是保护。如果李晚秋真是这个实验体,那她早就被选中了。不是偶然进来的,是被人送进来的。
他喉咙发干。
张铎呢?
监护人代号Zd。张铎的名字缩写也是Z和d。他说自己是刑警,查案误入影城。可如果他是实验的执行者呢?是他把她送进来,然后又装作不认识?
不能这么想。
他知道这种念头危险。规则最喜欢让人怀疑身边的人。一旦开始不信,就会越陷越深。他已经见过太多人死在这种猜忌里。有人因为不信同伴而拒绝合作,最后独自触发陷阱;有人以为朋友是假的,结果杀错了人,自己也被规则反噬。
但他也不能无视证据。
笔记本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剩锯齿状的边。他正准备合上,一张小纸片滑了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别信。”
笔迹很急,墨色比其他页面新。不是原始记录,是后来加的。谁写的?赵三?规引组织?还是……她自己?
如果是她留下的,那就说明她知道真相。甚至可能试图警告别人。
包括他。
他的心往下沉。
他想起第一次见李晚秋,她在大厅角落坐着,看起来虚弱,说话声音轻。她说她不记得怎么进来的,只记得醒来就在那里。她说她想活下去,想找出口。
可如果这些都是演的呢?
不,不对。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救过他。在处置室那次,她用自己的记忆换他清醒。那种痛苦不是装出来的。规则可以伪造记忆,但不能完全复制那种舍命相护的行为模式。
除非……她也是被迫的。
实验记录里提到“情感模块干扰成功率低”。意思是,实验体很难切断原有情感联系。她对他产生信任,是因为她真的信任他,而不是程序设定。
这反而成了实验的漏洞。
他慢慢合上笔记本,塞回胸口内袋。动作牵动左臂,一阵钝痛窜上来,像骨头被碾碎后再拼接。右臂也在抽,握刀的手出了汗。
他不能现在就下结论。
真假难辨的东西太多了。系统提示一半真一半假,规则痕迹能被伪造,连记忆都能被替换。他唯一能信的,是亲眼看到的运行机制。比如钟楼的时间重启规律,比如影子陷阱的光照同步条件。
这些是实打实的逻辑链条,不是情绪或猜测。
他靠墙坐着,脑子转得很快。
假设李晚秋是实验体,目标是成为守门人继承者。那她的任务是什么?是不是必须活到最后?如果是,那她接近他,是为了利用他,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再假设张铎真是监护人。那他救他,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观察他在极端环境下的反应?为了测试规则之眼的适应性?
每一个假设都通向更深的黑暗。
但他发现一个问题:张铎死了。
在钟楼那一夜,他为了救他,触犯影子陷阱,整个人被拖进阴影里消失。后来虽然影子复活归来,但那是残影状态,已经不是完整的生命体。
一个真正的执行者,会愿意牺牲自己吗?
除非他也被骗了。
也许他以为只是监控实验进程,没想到规则会吞噬他。也许他原本只想完成任务,结果卷得太深,再也出不去。
陈陌忽然想到一件事。
张铎第一次见到他时,说过一句话:“我见太多人死了,才救你。”
那时候他以为那是出于善意。现在再想,那句话更像是忏悔。
他闭了闭眼,立刻睁开。
三秒。
不能再闭。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刀刃上有干掉的血迹,深褐色。这把刀砍过傀儡,割断电线,救过他两次。第三次还能不能用,他不知道。
但他必须继续往前走。
他不能停在这里。
他把刀插回腰侧,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慢慢站起来。膝盖有点软,站稳后扶住旁边的铁柜。房间角落有几个文件夹散在地上,他没碰。那些不是关键信息。
真正重要的东西在他胸口贴着。
笔记本和那张写着“别信”的纸片。
他需要验证这些线索的真实性。最直接的办法,是找到更多同类记录。医院地下有隐藏通道,说明这里不止这一间密室。其他房间可能也有实验档案。
或者,去找她。
李晚秋最近一次出现是在西区走廊,距离这里不到两百米。如果她是实验体,她会不会也收到过类似的警告?她有没有试图摆脱控制?
他迈出一步。
脚刚落地,胸口突然一紧。
不是疼痛,是一种压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心跳。他停下,伸手按住内袋位置。笔记本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异象。
但他清楚感觉到刚才那一瞬的异常。
就像某种信号被触发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