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杆的影子又动了。
陈陌盯着那道黑线缓缓爬行，地面像被某种力量吸着，影子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要翻过石台。他没再说话，手指在背包拉链上停了几秒，然后用力拉开。
张铎站在高台另一侧，手按在枪柄上，目光扫向街口。风停了，空气沉得像水底。
“不能再等。”陈陌低声说。
张铎转头看他。
“你说钟楼可能是规则中枢。”陈陌拿出小刀，插进腰带，“我去过的地方太少，一个人走不出结果。你需要帮手，我也需要方向。”
张铎没立刻回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完整，但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墨迹。
“你知道跟着我可能死得更快？”他说。
“我已经残缺了。”陈陌抬起右脚，影子少了一角，“标记早就打上了。躲没用。”
张铎盯着他看了两秒，点头。
两人从高台下来，踩在断裂的地砖上。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让周围空气颤一下。陈陌走在前，规则之眼开启，左眼泛起微弱金光。他看见墙面上浮着几行扭曲文字：
**勿视月三息以上**
**影不离身者，可入内**
**言出必承，违者失声**
他闭眼收力，金光退去。
“月亮不能看太久。”他说。
“我知道。”张铎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超过三秒，耳朵会流血。”
他们沿着街道前进。两侧建筑倾斜，窗户空洞，门板半塌。一块广告牌挂在头顶，铁链锈死，轻轻晃动。陈陌抬手示意停下，他感觉到不对。
广告牌的影子没有随风摆动。
它固定在地面上，形状像一只伸开的手。
“绕过去。”他说。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避开那片阴影。走过十米后，张铎低声问：“你怎么发现的？”
“影子不动。”陈陌说，“其他东西都在动，只有它静止。不合规则。”
张铎没再问。他知道陈陌的能力不是瞎猜。
街道逐渐变窄，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向一片倒塌的商铺，右边延伸进一排老式居民楼。中间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数字：**7:13**。
“时间？”陈陌走近。
“不是。”张铎摇头，“是编号。我见过类似的碑，在西街入口。那是区域划分。”
“7区？”
“可能。”张铎看向右边，“钟楼在西北方向，走这边更近。”
陈陌没动。他盯着那块碑，突然觉得不对。
数字是刻上去的，但表面没有裂痕。周围的石料布满风化痕迹，唯独这两个数字像新刻的。
他蹲下，手指摸过“7”字边缘。
指尖传来细微震动。
“别碰！”张铎伸手拉他。
陈陌已经缩手。
震动消失了。
“这碑有问题。”他说，“它在响应触碰。”
张铎皱眉：“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
“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天前。”
陈陌站起身。五天，足够规则改变布局。这座城不是静态的，它在演化，甚至可能在学习。
“走右边。”他说。
两人继续前行。居民楼外墙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走廊里堆满杂物，有张椅子斜靠在栏杆边，椅腿断了一根。
陈陌经过时，眼角余光扫到椅子影子动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
椅子还在原位，影子也没变。
但他刚才确实看到它移了半寸。
“怎么了？”张铎问。
“那椅子……”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身。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灰色外套，低着头，背对着他们。
陈陌屏住呼吸。那人影没有影子。
“别出声。”张铎慢慢后退。
人影没动。
他们一步步后退，直到离开楼道范围。那人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靠近。
“不是活人。”陈陌低声说。
“也不是规则执行体。”张铎握紧枪，“那些东西不会站那儿让你看。”
“那是诱饵？”
“可能是。”
他们加快脚步，远离那栋楼。街道开始上升，坡度不大，但走起来吃力。空气变得干燥，喉咙发紧。
陈陌再次开启规则之眼。
金光扫过地面，他看到一行新符号浮现：
**同行者若三步同频，影将合二为一**
他立刻放慢脚步。
张铎察觉，也跟着放缓。
“怎么了？”
“别和我同步走路。”陈陌说，“保持错开半步。”
张铎照做。两人步伐不再一致。
走了二十米，陈陌闭眼休息。左眼刺痛减轻，但太阳穴开始胀。能力使用太久会反噬，他知道。
“你还撑得住？”张铎问。
“能走。”
前方出现一座废弃车站，顶棚塌了一半。站牌歪斜，写着“7路终点”。
陈陌记得张铎提过，7区编号和路线有关。
他们穿过车站，踏上一条更宽的主道。路面裂缝更多，有些地方渗出暗红色液体，像铁锈混合着油。
陈陌绕开一处积液，忽然停下。
他看到液体表面映出他们的倒影。
他的影子依旧残缺。
但张铎的影子……头部位置有一道裂痕，像是被撕开过又重新拼上。
“你的影子有问题。”他说。
张铎低头看。
“我知道。”
“你之前没说。”
“说了也没用。”张铎声音低下去，“一个月前，我在东区碰上一个‘复制者’。它模仿我的动作，三次之后，我的影子就被撕掉一部分。我杀了它，但伤没愈合。”
陈陌盯着他。
“所以你也触犯过规则。”
“谁没犯过错？”张铎冷笑，“活下来的人，都是带着伤的。”
陈陌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不必深究。在这座城里，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伤疤都藏着代价。
他们继续前进。
天色未明，但月亮仍悬在空中，惨白。
陈陌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他知道一旦凝视超过三秒，后果不只是流血。
主道尽头出现一座拱形门框，没有门，只有两根石柱。上面刻着符号，像眼睛，又像锁孔。
“这是入口标记。”张铎说，“穿过这里，就是钟楼外围区。”
陈陌点头。他感觉到空气变了。更重，更冷。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小刀在腰间，绳索在背包，水瓶还剩一半。
张铎拍了下他肩膀。
“准备好了？”
“走。”
两人并肩穿过石门。
地面开始出现细密裂纹，像是蛛网铺展。陈陌低头，看见裂缝深处有光点闪烁，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
他刚想蹲下查看，张铎突然伸手拦住他。
前方十米处，地面一块砖石微微隆起。
接着，缓缓翻转过来。
砖底刻着三个字：
**勿踏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