烃霄的天空，先动了一次。
不是那种常见的灵雨、云海翻卷。
而是整片九霄环带上空的光，悄悄偏了一线。
从远处看，像是谁在一张巨大的阵图上，轻轻描了一道新笔。
……
七弦坊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点。
卖符的抬头看了一眼观天幕。
卖酒的把坛盖按住，眉头微微一皱。
狐邪山的看风点，在巷口的茶摊上悄悄放下茶盏。
“风，往上抽了。”他低声道。
“不是普通人能抽出来的那种。”
……
七弦社二楼，石板上的九霄环带图也随之震了一震。
烃霄那一圈亮度猛地一跳。
几条原本只是微弱闪烁的线，一下子粗了一倍。
“抽血计划，开始正式执行了。”刘一刀看着那几条线，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玩笑。
“之前北岭那一场，只是‘护界样板’。”
“现在这一波，是照着整个烃霄来的。”
……
叶行没说话。
他伸手在石板上点了几下。
烃霄上空被放大。
一个个原本分散的节点被连成几条粗线。
有的连向九霄之巅。
有的连向另外几界。
还有一条极深的线，直接插进了烃霄本地的龙脉骨架。
“牧野负责体，归墟写条款。”他缓缓道。
“这几条线。”
“一条抽血脉。”
“一条抽本源。”
“一条抽人心。”
“三条一起动。”
“就是他们眼里所谓的‘补全九霄之巅’。”
……
鸣人的光影在石板边缘亮起。
这一次，他身后那条代表火影世界的界线安稳得多。
上面的牵引早在之前几次行动中被切断。
“你们这边，终于轮到大场面了。”他咧嘴一笑。
“看图就知道。”
“这种密度的线。”
“不是为了吓唬人。”
“是准备真动刀。”
……
“按照神断山那边给的情报。”茶九翻着一张小小的卦盘。
“这次他们要在烃霄办一场‘护界大典’。”
“名义上是‘重建九霄之巅残段的承载枢纽’。”
“地点在烃霄中腹的‘玄骨台’。”
“那是烃霄龙脉的一处老伤口。”
“上次荒古动乱的时候，九霄这边曾经试过往那里接一条补脉。”
“结果没接成。”
“这次，他们想拿烃霄整界当缝合线。”
……
卡卡西把玄骨台附近的地图摊在桌上。
“主阵在玄骨台。”他指着中心那一块。
“四个辅阵分别挂在——”
“北岭、试炼谷、狐邪山某处暗谷、以及城外一处被我们还没摸清底细的小界接驳点。”
“北岭我们插过一次手。”
“试炼谷那边也动过一刀。”
“狐邪山那一角，算我们半个家。”
“剩下那个小界接驳点，是他们准备开的新口。”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
“等这四个辅阵全部点亮。”
“抽血计划就会变成一条很难拆的‘护界常规’。”
“以后只要往里塞人。”
“九霄就会像被安上了一个不会停的输血管。”
……
“那就别等他们收工。”叶行道。
他抬手，在地图上画了三道线。
一条从七弦坊出发，往玄骨台。
一条往狐邪山。
一条，往那处还没完全成形的小界接驳点。
“玄骨台，我亲自去。”
“狐邪山那边，茶九领路。”
“那是你们的地盘。”
“小界接驳点，鸣人带一队火影的人去。”
“那里多半会有大筒木的后手。”
“你们之前跟他们打过一轮。”
“知道怎么拆他们的‘神树式’抽取。”
……
“那北岭和试炼谷呢？”阿拓忍不住问。
“那两边，只怕也不会闲着。”
“北岭今天不会动。”刘一刀看着石板上的线。
“那边刚做过样板。”
“苍霞那一派还要翻卷宗、压一压风声。”
“试炼谷那边，则会被当成‘备用阀门’。”
“真要到某个节点，他们才会一起开。”
“我们手头人手有限。”
“只能挑最关键的三处先动。”
……
“别忘了商盟三条。”鸣人笑。
“‘不卖界本源’。”
“‘不替上界抢名额’。”
“‘不做任何一方的独家情报奴仆’。”
“我们这趟出去。”
“一是拆阵。”
“二是把这三条当场砸在他们脸上。”
“让烃霄的人知道——”
“还有一条路，是可以不跪着走的。”
……
玄骨台。
烃霄中腹的一处断崖。
崖上有台。
台上有骨。
那骨不是某种巨兽遗骸，而是从九霄之巅掉下来的某段界骨。
界骨上密密麻麻的裂纹，在这一日被重新点亮。
苍霞律院在这里布下了主阵。
阵纹从界骨上扩散，沿着崖壁一路向下，接进烃霄龙脉。
牧野那边派来几名大筒木嫡支，负责看守阵眼。
他们身后，是一队穿着黑红战袍的体修。
其中有不少，是上一轮护界试炼“功勋宗门”派来的天才。
……
玄骨台之上，屠万里负手而立。
他没有穿战袍。
只是披了一件看起来很普通的灰袍。
额间的瞳纹隐在发下。
没有放出半点威压。
可在场的每一个大筒木和本地体修，心里都很清楚——
只要他愿意。
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扛不住他随手的一击。
“你确定要亲自坐镇？”一名身着青袍、胸前挂着律印的青年走上台来。
宇文征。
“按条款，你这边只要派一个人留下。”
“剩下的交给阵和卷宗就够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阵。”屠万里淡淡道。
“是为了看人。”
“你是说叶行？”赵毅走在宇文征半步之后。
他此刻收敛了大部分气息。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随行文吏。
“你已经见过他的一手。”宇文征道。
“七弦坊那一棍。”
“你觉得他会来这里？”
“他不来，我会失望。”屠万里笑了一下。
“这一次。”
“牧野和归墟难得写了一次同一条条款。”
“抽烃霄这一块本源。”
“补九霄之巅一个缺口。”
“他要是还只在七弦坊那种小地方动手。”
“那就证明，他还没准备好站到这一层。”
……
宇文征看了他一眼。
“你们牧野的‘看人’标准，一向很简单粗暴。”他说。
“扛得住一棍，就算过关。”
“扛不住，就当场打入卷宗。”
“这次不同。”屠万里摇头。
“这次，不是看谁扛得住我。”
“是看——”
“谁扛得住你们这条条款。”
“护界条款？”
“还是选粮条款？”
“要看今晚之后，烃霄还剩多少骨头。”
……
玄骨台下方的山林里，有几缕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
叶行一行三人，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树影下。
卡卡西站在他左侧。
右侧，是一名戴着狐狸面具的狐邪山长老。
茶九这回没有露面。
他在狐邪山那边还有别的安排。
“上面那圈，至少有两个荒级。”狐狸长老低声道。
“一个是屠万里。”
“一个是宇文征。”
“赵毅也在。”
“他那条暗线，我刚刚远远闻了一口。”
“味道不太好。”
……
“今晚的目标很简单。”叶行道。
“一，不让玄骨台这口‘护界阀门’彻底打通。”
“二，把商盟三条，当着他们的面立在台上。”
“三，如果有机会——”
“在卷宗里留下一笔。”
“写清楚这一场到底在护什么。”
“护的是九霄之巅的脸。”
“还是烃霄这片地的命。”
……
“你打算怎么上去？”卡卡西问。
“堂而皇之。”叶行笑。
他抬手，在自己胸前拍了一下。
一枚带着灵师界标记的通行印浮现出来。
“灵师界外派荒段，前来旁听护界大典。”他道。
“这身份，苍霞那边已经在卷宗里写过。”
“他们不能假装没看见。”
“我不需要偷摸着上去。”
“我只需要走到台前。”
“然后当众，把那三条念一遍。”
“这叫‘立案’。”
“也是‘立场’。”
……
玄骨台上。
护界大典正式开始。
一名苍霞律院的老者站在界骨前。
他声音不大，却稳稳传遍整个台。
“今日，烃霄以本界之力，协同归墟条款与牧野护界之法。”他说。
“以此一台，接九霄之巅残骨。”
“愿此界不再跌落。”
“愿诸天得以长存。”
……
叶行走上台阶。
没有遮掩。
也没有刻意放出威压。
只是很自然地走进众人的视线。
“诸天商盟·烃霄分部，叶行。”他抬头，看向界骨。
“受灵师界委派。”
“前来旁听护界大典。”
台上众人目光齐齐落向他。
屠万里眼中带着几分兴味。
宇文征则微微皱眉。
赵毅握着石片的手指轻轻一紧。
“灵师界的旁听。”宇文征开口。
“按规，本应提前递折。”
“你这一路走得太快。”
“快到律院那边，还没来得及在卷宗上盖章。”
“那就赶紧补签。”叶行笑。
“你今天不是刚好在？”
“你记条。”
“写——”
“‘护界大典，灵师界旁听样本：叶行’。”
“我不谈你们条款对不对。”
“我只在旁边记一笔。”
……
屠万里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好。”他说。
“既然来了。”
“那就把你那套‘商盟三条’也一并搬上台来。”
“我倒要看看。”
“你这三条。”
“能不能在这块界骨上留下一点痕迹。”
……
叶行走到界骨前。
界骨上的裂纹已经被条款与阵纹填满了一半。
抽血计划的第一轮牵引，正在缓缓开启。
烃霄各处的辅阵同时亮起。
玄骨台脚下的大地微微震动。
……
“诸天商盟·九霄线。”叶行没有立刻动手。
他只是抬起手，在界骨下缘虚虚一划。
三行光字浮现。
【不卖界本源。】
【不替上界抢名额。】
【不做任何一方的独家情报奴仆。】
“这是我们这一边的章程。”他道。
“今天在此立下。”
“你们的条款，要怎么写。”
“你们自己看着办。”
“只是从这一刻起——”
“凡是打着‘诸天商盟’旗号参与护界抽取的。”
“都不在这三条之内。”
“后果自负。”
……
宇文征看着那三行字。
赵毅盯着界骨下缘。
他们都很清楚。
叶行这是在把一份“民间章程”，硬生生刻进一块代表“上界条款”的界骨上。
这对护界大典本身没有任何直接影响。
抽血计划照样可以继续。
但从卷宗角度看。
这三行字一旦被记入。
今后凡是涉及“诸天商盟·烃霄线”的护界案。
都绕不过这三条。
……
“你这是在下战帖。”赵毅低声道。
“对我们，对牧野，对整个上界条款体系。”
“是你们先把刀架在烃霄脖子上的。”叶行答。
“我只是把这条刀的名字写清楚一点。”
“你要是觉得难看。”
“可以在卷宗里把这三条划掉。”
“但在那之前。”
“你得先想清楚——”
“划的是字。”
“还是人。”
……
屠万里忽然抬手。
“好了。”他笑。
“话说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
“就看拳头和阵。”
他一指界骨上方。
“护界大典，第二段。”
“以战代祭。”
“牧野历练队对下界‘自守线’。”
“以胜负定今晚这条抽血线，最终写成什么样。”
……
话音落下。
玄骨台上空，一圈光幕猛地张开。
那是一个被从主阵里划出来的小型战场。
里面的规则被调整到了一个对双方都“相对公平”的尺度。
至少表面上如此。
“你出阵。”屠万里看向袁潮之。
袁潮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界骨另一侧。
肩上的万斗如意棒依旧用布包着。
“上次七弦坊那一棍。”屠万里道。
“你收了力。”
“这一次。”
“看你能不能把力收在阵里。”
“别把玄骨台也一块砸了。”
……
“那他呢？”袁潮之看向叶行。
“你要不亲自下场。”
“这场‘以战代祭’就缺了半截。”
“我下。”叶行点头。
“只是先说好。”
“今晚我们打的这场。”
“不是替谁争名额。”
“也不是替谁护脸。”
“打完之后。”
“我会在卷宗上写一行——”
“‘烃霄玄骨台一战：下界自守线与牧野历练队正面交手’。”
“谁赢谁输，写得明明白白。”
“谁在这场之后，还敢拿‘护界’两个字来遮掩选粮。”
“就等着以后被人翻卷宗。”
……
“成。”袁潮之笑。
他解下肩上的布。
万斗如意棒在光幕下缓缓伸长。
棍影如山。
“叶行。”他把棍往肩上一扛。
“这一次。”
“我不再收七成力。”
“你也别只用手掌接我。”
“你要是真想在烃霄这片地上留下一个‘战’字。”
“那就拿出你三界一起挂在身上的那点真东西。”
……
叶行迈步踏入光幕。
脚下那条代表九霄的血脉线，轻轻抖了一下。
荒古的术法线从他身后缓缓展开。
灵师界的算式线则在他指尖缠绕。
“好。”他抬头，看向袁潮之。
“那就让这一棍——”
“成为烃霄大战的第一记正面敲门声。”
……
玄骨台下。
狐邪山的长老仰头看着那圈光幕。
七弦坊的阿拓则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光板。
光板上，多出了一行新的字。
【烃霄大战·第一场：玄骨台以战代祭。】
【参战：牧野历练队袁潮之，下界自守线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