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帆布材质,坚固的金属支架,在这凄风苦雨中简直像是凭空出现的神仙宅邸,与周围泥泞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这是什么屋子?咋长得像个大蘑菇?还花花绿绿的?”一个被救上来的老汉揉揉眼睛,喃喃道。
“这是山神赐下的帐篷!淋不垮吹不倒!比你家那土坯房还结实!”奶奶钱桂花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响起,她正像个战场指挥官一样,调度着沈家男丁和赶来帮忙的村民搭建,“大山!左边那根杆子再敲实些!别偷懒!大海你眼睛活泛点,去帮文县令维持秩序,看着点别让人挤摔了!”
大伯沈大山闷头干活,“哎”了一声,抡起锤子更加卖力,额上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
小叔沈大海应了声“好嘞娘!”,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一边安抚着受惊的百姓,一边把吓坏了的孩子抱到干燥处。
“娘,油布不够盖所有帐篷顶了!这雨虽然小了,可保不齐还会下!”二伯沈大河匆匆过来汇报,脸上带着急色。
钱桂花眼一瞪,叉着腰:“不够?落月村库房里还有囡囡之前让准备的存货,你带几个人骑马回去搬!再把咱家、你大哥二哥家炕上多余的棉被、褥子,只要是能铺能盖的,全拿来!这刚出水,寒气重,可不能让人病倒了!”
“我这就去!”沈大河闻言转身就要往雨里冲。
“站住!”钱桂花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力道之大差点把儿子勒个跟头,语气凶巴巴的,“让你多带几个人一起去!这鬼天气路滑,摔了碰了怎么办?云岫!云峰!跟你二伯(爹)一起去!” 她扭头朝正在帮忙搬柴火的孙子们喊道。
“哎!”沈云岫和沈云峰立刻跑了过来。
沈大河看着老娘那看似凶狠实则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挠挠头:“知道了娘,我们小心着哩。”
“桂花嫂子!我们来了!”就在这时,李婶带着落月村的一大群妇女,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赶着几辆牛车马车就来了,车上堆满了东西,“别的没有,热汤热水管够!我们还带了粮食和家伙什!”
几乎是同时,另一条路上,以村长沈茂才和老猎户沈威为首的落月村汉子们,也扛着铁锹、绳索等工具赶到了。
“县主带人去救人了,咱们也不能闲着!能搭把手的都跟上!”沈茂才挥着手喊道。
赵婶子领着几个妇人抱来成捆的干柴:“先烧水!这么多人都淋透了,得驱寒!”
很快,几口大锅支了起来,灶膛里燃起熊熊火焰。
大伯娘李春花嗓门亮堂地指挥,仿佛自带扩音器:“第一锅全煮姜汤!使劲放姜!第二锅熬粥,多放米少放水,熬得稠稠的!招娣,你带几个人把带过来的咸菜疙瘩切一切,分一分!”
二伯娘孙招娣应了声,利落地组织起一个切菜小队。
她心思细,特意把咸菜切得细细的,这样既能下饭,又能让有限的咸菜分给更多人。“刀工都仔细点,别浪费了。”她轻声嘱咐着。
“这帐篷真好,”李婶一边往大灶里添柴一边感叹,“密不透风的,比咱家以前的茅草屋还结实暖和!”
“可不是,”赵婶子接话,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县主真是神了,连山神都这么关照她。你说囡囡是不是天上仙女下凡来帮咱们的?”
“凭什么他们能住‘神仙屋子’,我们就要在这雨地里等着?”一个浑身湿透、名叫柱子的年轻人焦躁地指着已经优先住进帐篷的几户老弱妇孺,语气冲得很。
他身边的老者,估计是他爹,赶紧拉他:“柱子!少说两句!县主和各位大人都在尽力!”
文士清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钱桂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大步走过来,双手叉腰,眼睛一瞪:“凭什么?就凭你年轻力壮能站着抱怨吹冷风,人家李婆婆快七十了,骨头脆禁不起冻!就凭王嫂子怀里抱着吃奶的娃!县主一个姑娘家,还在前头洪水里拼命呢,是让你回来跟老人孩子争这片刻安生的?”
那叫柱子的年轻人被老太太连珠炮似的话怼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
这时,孙招娣适时端来一碗滚烫的姜汤递过去,语气温和:“柱子兄弟,别急,先喝口热的驱驱寒。帐篷还在搭,很快就能轮到了。你看那边柴火有点湿,不好引火,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去帮帮忙?都是乡里乡亲的,搭把手的事。”
柱子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碗,又看看孙招娣温和的脸,和钱桂花那“你敢不接试试”的眼神,闷闷地接过碗,嘟囔着“我去搬柴火”,低头朝柴堆那边去了。
一场小冲突,被一刚一柔化解于无形。
“狼!有狼!”突然,人群边缘一阵骚动,有人惊恐地指向外围。
只见雨中,两只通体雪白、体型矫健硕大的巨狼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锐利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别怕别怕!都别慌!”刚送完一趟人回来的王虎赶紧扯着嗓子解释,“这是县主养的云起、云舒!是灵兽,不伤人,是来保护咱们安置点,防止有野兽或者宵小趁机捣乱的!”
一个胆大的半大小子试图靠近看看,被他娘魂飞魄散地一把拽回来,照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你个傻娃!作死啊!那是狼!要吃人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这话,云起懒洋洋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张开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
“哇——娘!它要吃我!”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连滚带爬地躲到他娘身后,引得周围众人又是害怕又是觉得好笑,紧张的气氛反而冲淡了些。
“咴咴——”清脆的马嘶声响起,绝影驮着两大捆沉重的油布,踏着稳健的步伐稳稳走来,精准地停在正在努力固定帐篷的沈大壮身边,还用脑袋蹭了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