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老太太被拽得脚步踉跄,心里直骂:这老东西!这风风火火的,比我还猴急!
王木匠刚打开院门,正准备跟沈泠壹汇报躺椅进度(“沈姑娘,您那椅子骨架我选好了上好的……”),就被村长那洪钟般的嗓门打断:
“王木匠!快!看看这个!沈丫头的新图纸!天大的好东西!”
王木匠疑惑地接过村长递来的、还带着点“余温”的图纸。只扫了一眼,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紧接着,呼吸变得粗重,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颤抖着抚过图纸上精妙的传动结构,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嘶……”、“哦!”、“妙啊!”的惊叹。
“沈家丫头……这……这是何物?有何神效?” 王木匠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
沈泠壹言简意赅:“水碓。挂水车轴上。水流带动水车,水车带动此物,自动舂米。省人力。”
“自……自动舂米?!” 王木匠倒抽一口冷气,再看向图纸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稀世珍宝!
他猛地一拍大腿,“能做!绝对能做出来!沈姑娘放心!这巧夺天工的机括,我王老三拼了命也给您做出来!”
“先做这个。” 沈泠壹指了指水碓图纸,“椅子不急。”
“哎!哎!明白!” 王木匠捧着图纸,如同捧着圣旨,转身就冲回院子,连招呼都忘了打,满脑子只剩下齿轮、拨杆、碓头……
村长也没闲着,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扯着嗓子在村里吼:“老少爷们儿!能动弹的都跟我来!在水车旁边搭个棚子!要快!要大!沈丫头又有大宝贝要安家了!”
村民们一听“沈丫头”和“大宝贝”,瞬间响应者云集!砍树的砍树,搬石头的搬石头,热火朝天!
几天后,一座结实宽敞、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棚子紧挨着轰鸣的水车建成了。
棚子里,王木匠熬红了眼、带着几个打下手的村民组装好的水碓,如同一个沉睡的钢铁(木头)巨兽,静静地等待着启动。
这一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涌到了水车旁,比上次水车竣工时人还多!棚子里挤不下,就围在外面踮着脚看。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这就是那个能自己舂米的神器?”
“看着怪吓人的,那大石头杵子砸下来……”
“沈丫头画的,准没错!”
“李家那老爷子也来了?还带着儿子孙子?这是不走了吗?”
人群里,去而复返的李家老爷子李寻,带着儿子李商陆和两个孙子李松、李柏,也站在外围。
李商陆脸上还带着点将信将疑,李松李柏则满眼好奇。
李寻老爷子捋着胡须,气定神闲,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我就知道”的得意。
村长沈茂才激动得胡子直抖,亲自抱着自家的一小袋稻谷,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倒进了石臼里。
他深吸一口气,对负责水坝的人高喊:“放——水——!”
哗啦!
积蓄的水流再次奔涌而出,冲击在水车巨大的叶轮上!
嘎吱……嘎吱……轰隆隆!
水车开始转动,巨大的力量通过新安装的传动轴,精准地传递到水碓的拨杆上!
只见那沉重的木制拨杆,在水车轴的带动下,开始有节奏地上下摆动!
每一次抬起,都精准地“勾”住连接碓杆的横木!
每一次落下,都带动那沉重的石杵(碓头)高高扬起!
然后——
咚!
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巨响!
石杵精准无比地砸进了盛满稻谷的石臼里!
谷壳飞溅!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重、有力、节奏分明!完全不需要人力踩踏!
“动了!它自己动了!”
“天爷!真砸下去了!”
“快看!米!米出来了!”
“神了!太神了!自己会舂米啊!”
人群瞬间沸腾了!欢呼声、惊叹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新搭的茅草棚顶!
有人激动地抱在一起跳,有人使劲揉着眼睛,还有人学着那石杵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跺脚,仿佛这样能分担一点内心的震撼!
钱氏老太太激动得直拍大腿,一把搂住旁边面无表情的沈泠壹,声音都喊劈了:“囡囡!成了!又成了!我的宝贝疙瘩哟!你咋这么能耐呢!”
她恨不得把孙女举起来让全村人都看看。
沈泠壹被奶奶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着那自动运转、效率远超人工的水碓,听着那规律有力的“咚!咚!”声,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嗯,能量利用率还行。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外围的李家。
只见李寻老爷子微微侧过头,用一种极其矜持又无比得意的眼神,斜睨了一眼身边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鸭蛋的儿子李商陆。
那眼神分明在说:“怎么样?臭小子!现在知道你爹我的直觉有多准了吧?这地方,这丫头,留在这儿,才是大造化!比你那花银子托关系找的门路强一百倍!”
李商陆被老父亲这无声胜有声的“眼刀”看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又看着那自动舂米的神奇水碓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挠头,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而李松李柏两个少年,看着水碓的眼神则充满了惊叹和对爷爷的崇拜。
沈泠壹收回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麻烦的老头,直觉倒是挺准。算了,暂时留着观察。
她挣开奶奶热情的怀抱,只想赶紧回去补个觉——画图太费脑细胞了!
至于村民们的狂热?嗯,有水碓的“咚!咚!”声挡着,应该能睡个好觉吧?
沈泠壹也确实睡得挺好——得益于“野菊花香型”蚊香的持续输出。
然而,这难得的安宁,被一个冰冷刺骨、充满绝望的噩梦彻底撕裂。
梦中,
她像一个无法干涉的幽灵,漂浮在破败的沈家小院上空。
时间线被疯狂拉扯,一幕幕人间惨剧在她眼前上演:
上一世,清瘦的赵清月(真千金),抱着家里最后半袋粟米,不顾身后三四房四岁小堂弟沈云澈撕心裂肺的哭嚎“饿……”,硬是把粮食塞给了一对路过的、同样面黄肌瘦的陌生母女。
当晚,沈云澈的哭声微弱下去,像只垂死的小猫。
四叔沈大海(那个腼腆的少年)双眼赤红,抄起柴刀就要进山。
爹爹沈大壮不放心,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