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派”的背景故事与经过精心“翻译”的秘籍内容,已然如同一块块打磨好的璞玉,只待一个合适的匣椟来盛放,方能以最完美的姿态“重现”于世。林静姝深知,这个“载体”的选择,至关重要。它必须来历清晰,经得起推敲;必须年代吻合,能与她虚构的“前朝云隐派”产生关联;最好,还能在情感或意境上,与她本人有所联系,使得这份“机缘”显得顺理成章,而非突兀。
她将目光投向了听雨轩内,最有可能存放此类物品的地方——母亲苏清婉留下的遗物。
这一日,春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与草木清气。静姝坐在书房窗边,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翠的庭院,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思念与感伤。她唤来了赵嬷嬷。
“嬷嬷,”静姝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愁,目光有些悠远,“许是春日多思,近来……总是格外想念母亲。想起她留下的那些物件,仿佛还能感受到些许她的气息。”
赵嬷嬷闻言,眼中立刻涌起怜惜与共鸣。她是看着苏清婉长大,又跟着她来到侯府,对先夫人的感情极深。“小姐……”她声音也有些哽咽,“夫人去得早,留下这些物件,也是个念想。您若是想了,老奴这就去将夫人库房的册子取来,您看看有什么想拿出来瞧的?”
静姝轻轻点头,语气带着怀念:“母亲雅善丹青,也喜爱收藏字画。嬷嬷,您先将母亲嫁妆里,那些书画卷轴一类的东西,都寻出来给我看看吧。或许……看看母亲曾经欣赏过的笔墨,心里能安稳些。”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一个思念亡母的女儿,想通过母亲旧物来寄托哀思,再正常不过。
赵嬷嬷不疑有他,连忙应下:“小姐稍候,老奴这就去清点。”
苏清婉出身江南书香望族,虽非顶尖权贵,但家学渊源,底蕴深厚。她的嫁妆中,除了田产铺面,亦有相当数量的古籍字画、文房雅玩,这些都是她身为才女的私藏和娘家的添妆,平日里由赵嬷嬷和白芷共同打理,珍藏于听雨轩专门的库房内。
不过半日功夫,赵嬷嬷便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小心翼翼地抬来了好几个紫檀木大书画箱。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个或长或短的锦盒、画筒,都用防潮的香樟木隔开,保存得极好。
“小姐,都在这儿了。”赵嬷嬷指着那些箱子,“有些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有些是夫人自己闲暇时所作,还有些是侯爷早年寻来送给夫人的。”
静姝站起身,走到箱子前。她没有急于翻找,而是先让赵嬷嬷将锦盒画筒一一取出,平铺在书房内临时铺设的柔软绒布上。她目光沉静,仿佛真的在通过这些物件,追忆母亲的音容笑貌。她偶尔会拿起一件,轻轻抚摸,询问赵嬷嬷一两句关于这件东西的模糊记忆。
她的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完全沉浸在对母亲的追思之中。赵嬷嬷在一旁看着,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解说得也越发详细。
静姝一边听着,一边用她那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快速筛选着。她需要的,是一幅前朝的古画,最好意境能与“云隐”二字沾边,而且……要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她的目光掠过几幅本朝名家的山水,几卷前朝佚名诗人的手稿,几幅苏清婉自己绘制的工笔花鸟……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略显陈旧、毫不起眼的青布画筒上。
这个画筒的材质和样式,都比其他的要古朴许多,上面甚至没有标注画名。
“嬷嬷,这个是……?”静姝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青布表面。
赵嬷嬷凑近看了看,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哦,这个啊……老奴记得,这是夫人当年从娘家带来的,据说是某位远房亲戚所赠,夫人曾说这画看着让人心静,像是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就收着了。年头久了,具体来历也说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前朝的东西。”
前朝!静姝心中一动。
她示意赵嬷嬷将画筒打开。里面是一卷略显发黄,但保存尚算完好的绢本画轴。
两人小心地将画轴在宽大的书案上缓缓展开。
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卷,呈现在眼前。
画作采用典型的前朝水墨技法,墨色淋漓,层次分明。近处是几株苍劲的古松,掩映着一道潺潺溪流;中景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在那缥缈的云海与山峦之间,隐约可见几处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若隐若现,仿佛真的隐匿于云端;远景则是连绵的淡墨远山,渐渐虚化,融入天际。
整幅画构图空灵,留白极多,尤其是那占据画面近半的云雾,不仅增添了神秘感,更给人一种“山在虚无缥缈间”的出尘意境。画风飘逸,不染尘埃,与静姝为“云隐派”设定的风格,竟有八九分的契合!
静姝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画卷右上角那几行题跋上。字迹是前朝常见的行楷,略显斑驳,但尚可辨认:
“云隐山居图……丙子年春月,写于南岭客次……闲云野鹤……”
**云隐山居图!**
静姝的心脏,几乎是漏跳了一拍!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她刚刚虚构出一个“云隐派”,母亲留下的遗物中,就真的有一幅名为《云隐山居图》的前朝古画!这简直是天意!不,这就是她为自己创造的“天意”!
画名直指核心,意境完美契合,年代准确无误,来历清晰(母亲嫁妆,远亲所赠,且来历已不可细考,正好免去深究的麻烦),甚至连那充足的留白,都仿佛是为她后续“发现”隐藏的秘籍文字,预留好了空间!
赵嬷嬷看着这幅画,也感慨道:“老奴想起来了,夫人当年确实最喜欢这幅画的意境,说看着这画,就觉得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只想找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清净。小姐您看,这画里的屋子,藏在云里头,可不就跟小姐您说的那个……那个什么隐士门派差不多嘛!”
连赵嬷嬷都自发地将画作意境与“隐士”联系了起来!
静姝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指尖轻轻拂过画卷上那云雾缭绕的山居,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喜爱与一种仿佛与母亲心意相通的感怀。
“是啊,嬷嬷,”她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命中注定的恍然,“这画……真好。看着它,心里一下子就静了。仿佛……母亲冥冥之中,在指引着我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起,重新放入画筒,紧紧握在手中。
“这幅画,我留下了。就挂在内室吧。”
完美的载体,找到了!
一幅来历清晰(母亲苏清婉的嫁妆)、年代吻合(前朝遗物)、意境高度相符(云隐山居,隐士情怀)、甚至画名都如同量身定做般的古画。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秘籍藏宝图”吗?
接下来,便是如何在这幅《云隐山居图》上,巧妙地“揭示”出那份属于“云隐派”的绝世传承了。她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