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痛苦中缓慢流逝,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一整天。对于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林小虎而言,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体内那场惨烈的“内战”仍在持续。银翼鹰王的那道妖力,如同一条桀骜不驯、冰寒刺骨的银龙,在他破碎的经脉与枯萎的丹田中左冲右突,试图彻底粉碎这具躯壳最后的抵抗。而林小虎那融合了长期“雕石”意志与“赤子道心”本能的残存灵力,则化作了最顽固的“泥土”与最精巧的“刻刀”,死死地包裹、缠绕着那条“银龙”,每一次微不足道的“雕琢”与“转化”,都伴随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却也从中剥离、汲取着一丝丝精纯至极、远超他当前境界所能理解的冰寒锐金之气。
这是一个毁灭与新生并行的过程。
他的经脉在破碎中,被那强行糅合了自身土行灵力与微量银翼妖力的奇异能量流冲刷、重塑,变得比以往更加宽阔、坚韧,内壁上甚至隐隐附着了一层极淡的银灰色光泽,带着冰冷的质感。他的骨骼,尤其是承受了主要冲击的胸骨,在那冰寒能量的侵蚀与土行灵力的滋养下,竟开始呈现出一种如玉般温润,却又隐含金属锐泽的奇异特质,仿佛不再是凡骨。
最核心的变化发生在丹田。
那里原本充盈的土黄色气态灵力早已被摧毁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微小、缓慢旋转的灰银色气旋。气旋的核心,正是那一道被层层包裹、封印的银翼妖力本源,它不再狂暴地破坏,反而像是一颗被强行镇压的“种子”,不断散发着精纯而冰冷的能量,被气旋一丝丝抽离、同化。而气旋的外围,则是他自身那带着顽强生机的土行灵力,如同星环般环绕。
这灰银色气旋,便是他濒死状态下,被迫筑就的道基雏形——一个以金丹后期妖王之力为“煞核”,以自身“赤子道心”与雕石韧性为“熔炉”,锻造出的前所未见的煞骨道基!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灰银色气旋的旋转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有溃散迹象时,林小虎沉沦于无边黑暗的意识,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痛……无处不在的痛……但除了痛,似乎……还有别的……
他“感觉”到自己破碎的身体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奇异的方式重组,“感觉”到胸口那致命的冰寒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不再肆意蔓延。“感觉”到丹田处,多了一个冰冷、沉重,却又与他性命交修、诡异共存的“东西”。
我是谁?
林小虎……
我在哪里?
苍云山脉……银翼鹰王……小鱼儿!
“小鱼儿!”一个强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黑暗,他猛地“睁开了眼”——并非肉眼,而是内在的灵识。
首先“看”到的,是自身那残破不堪却又透着诡异生机的体内景象。拓宽重塑、泛着银灰光泽的经脉;如玉似金、隐现毫光的骨骼;以及丹田中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冰冷与厚重并存气息的灰银色气旋。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道基?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难以置信。他没死!不仅没死,反而在金丹后期大妖的必杀一击下,因祸得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踏入了筑基期!
但这筑基,与他从《玄天筑基录》上了解到的任何一种都截然不同。没有灵力化液的纯粹与磅礴,反而充满了煞气、冰冷、沉重与一种内敛的锋芒。他的灵力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再是单纯的土行,而是融合了一丝银翼鹰王的锐金冰寒属性,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强大,带着一种“煞”的意蕴。
他尝试调动了一下那灰银色气旋中的力量,一股冰冷而沉重的气流缓缓流出,所过之处,经脉传来微微的刺痛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这股力量,远比他从前的土行灵力更具攻击性和防御性!
“这……就是我的道吗?”林小虎的意识在体内徘徊,感受着这具脱胎换骨的身躯,心情复杂。喜悦?有,毕竟活了下来,还突破了。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茫然。这条路,前无古人,注定荆棘密布,无人可以指引。
他缓缓将灵识向外延伸。
首先感知到的,是周围地面上那些普通的石块。与以往模糊的感应不同,此刻他竟能清晰地“听”到它们内部细微的灵气流动,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它们那沉寂的、“脾气”。它们似乎也在向他传递着微弱的、带着亲近意味的土灵之气。
他的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清晰度也远超炼气期。密林中一片落叶的飘零,一只甲虫在泥土下的蠕动,远处山涧微弱的水流声……都如同画卷般呈现在他的“心”中。
这就是筑基期的灵识吗?果然天地不同!
他“看”向自己胸口那个被洞穿的伤口。表面的薄冰已经融化,伤口周围的肌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但并没有继续恶化,反而在灰银色灵力的滋养下,极其缓慢地收缩、愈合,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雏形。
他还活着,真的活着。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再次变得沉重。这次的沉睡,不再是濒死的沉沦,而是身体在完成初步蜕变后,急需的深度修复与适应。
在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唯一的念头是:“小鱼儿……一定吓坏了吧……得快点好起来,去找她……”
密林深处,少年如同蛰伏的凶兽,身体内部却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煞骨道基初成,一段注定不会平凡的修真之路,自此真正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