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尽的冰冷。
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林小虎的意识在无边的虚无中沉浮,仿佛一片随时会彻底消散的残叶。银翼鹰王那一道凝练的银丝妖力,如同最恶毒的冰蛇,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所过之处,经脉冻结、碎裂,脏腑蒙上寒霜,生机被霸道地抽离、湮灭。
炼气巅峰的灵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堤坝,一触即溃。死亡的气息如同浓稠的墨汁,渗透进他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细胞。
要结束了吗?
就在他最后一点意识灵光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沉寂于他丹田深处,因七年“雕石”而变得异常凝练、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韧性的土行灵力核心,在外部毁灭性能量的极致压迫下,竟没有被完全冻结粉碎,反而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了微弱却顽强的抵抗!
这股抵抗并非正面抗衡,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是……一种基于“赤子道心”本能,基于长期与金石煞气打交道的、近乎诡异的吸纳与转化!
银翼鹰王的妖力,属性极寒、锐利、充满毁灭性,从本质上说,也是一种极端而强大的“煞气”!
林小虎的身体,早已习惯了与各种土石中的阴煞、金铁中的锐煞打交道,他的灵力,尤其是经过“雕石”千锤百炼的那部分核心,在濒死的极限压力下,竟以一种他自身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被动地尝试“理解”、“分解”并极其缓慢地“同化”那一丝侵入核心的银翼妖力!
这个过程痛苦到了极致!如同将烧红的烙铁和万载寒冰同时塞进灵魂深处研磨!他的身体在冰冷与灼热的极端冲突中剧烈颤抖,未被完全摧毁的神经传递着撕裂般的痛楚。
但,就是这匪夷所思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同化”过程,让他那本该瞬间熄灭的生命之火,硬生生保留住了一丝摇曳不定的火星!
也就在这时,他之前为了拯救林家村而“雕琢”地脉、引导转化阴煞之气的经历,仿佛在他濒死的识海中留下了某种烙印。他体内那残存的、带着奇异韧性的土行灵力,竟开始下意识地模仿那个过程——不再试图驱逐那强大的银翼妖力(那根本做不到),而是将其视为一种极端“顽固”的“杂质”,试图以其为核心,用自身残存的灵力如同“刻刀”般,对其进行极其缓慢的……包裹、隔绝、以及极其细微的转化!
这并非治愈,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封印”与“共存”!
“噗!”
他又吐出一口带着冰渣的黑血,但这一次,黑血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他自身灵力的银芒。
远处,被青云阁筑基修士死死拦住的林小鱼,原本绝望的眼神猛地一凝!她与哥哥血脉相连,灵觉又远超常人,在这一刻,她竟然模糊地感觉到,哥哥那本已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彻底熄灭的生命气息,竟然……稳住了?!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怕,如同暴风雪中最后一盏油灯,但,它没有熄灭!
“哥……哥还活着!”她带着哭音,难以置信地低呼,挣扎着想要过去。
“什么?”那筑基修士也是一愣,神识扫过林小虎坠落的方向,脸上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在他感知中,那少年明明受了银翼鹰王一击,本该生机断绝,此刻却真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古怪的气息残留!那气息冰冷与厚重交织,充满了矛盾!
“这……这怎么可能?!”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炼气期,硬受金丹后期大妖一击而不死?闻所未闻!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们细究。银翼鹰王显然对那群还在负隅顽抗的青云阁弟子更感兴趣,他双翼微震,更多的银色羽毛如同死亡风暴般倾泻而下,将筑基修士布下的防御光幕打得摇摇欲坠,灵光急剧黯淡。
“走!必须立刻走!带上她!”筑基修士当机立断,对着仅存的两名还能行动的弟子吼道。他一把抓起瘫软的林小鱼,不顾她的哭喊挣扎,全力催动遁光,朝着山脉外围亡命飞遁!另外两名弟子也紧随其后。
他们必须将银翼鹰王现身的消息带回去!至于那个生死不明的少年……只能听天由命了!
银翼鹰王冰冷的竖瞳瞥了一眼遁走的几人,并未追击。对他而言,驱逐这些烦人的虫子目的已经达到。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小虎所在的方向,那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疑惑”的情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道必杀的妖力,确实击中了那小子,并且摧毁了其大部分生机。但为何,还有一丝如此古怪的、仿佛在不断“挣扎”和“变化”的气息残留?
是某种特殊的体质?还是身上带了什么异宝?
出于高傲,也出于对那微弱气息的不屑,他并未再补上一指。一只稍微特别点的、垂死的虫子,还不值得他银翼鹰王过多关注。他巨大的银色翅膀一振,身影化作一道银芒,消失在山脉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林中,重归死寂。
只有林小虎如同破布娃娃般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胸口一个细微的、覆盖着薄冰的孔洞触目惊心。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战争。
他的意识依旧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但那份源于“赤子道心”的纯粹求生欲,和长期“雕石”磨练出的、与各种“煞气”对抗的奇异韧性,正在创造着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他身体周围,那些被他之前“雕琢”过的、散落在地的普通石块,似乎也受到了他体内那奇异力场的微弱牵引,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平和的土灵之气,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缓缓汇聚过来,试图滋养他那残破不堪的躯壳。
这不是结束。
这是一次向死而生的残酷洗礼。
是彻底湮灭,还是在毁灭的灰烬中,孕育出前所未有的新生?一切,都悬于那微弱得如同蛛丝的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