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寒风如刀,割裂着每一寸空气。厚重的毛毡帐帘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轮廓,映出一张张凝重如铁的脸。
楚昭烈仰卧在床榻上,脸色青灰如冻土,唇色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胸口的起伏几乎停滞,唯有那根搭在他腕上的老军医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在确认那一根即将断绝的脉搏。
“不行了……将军的心脉,几乎探不到了……”老军医声音发颤,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手中的银针几乎握不住。他从军三十载,见过无数重伤垂死之人,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力。医兵小赵跪在床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底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让它落下。他是亲眼看着苏神医冲进暴风雪的——那一夜,风雪如刀,天地混沌,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背着药箱,像一道孤影消失在雪幕深处。
他拼死赶回,只为带回苏晚照被困的消息,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将军竟已命悬一线!
“将军……您撑住啊……”小赵低声哽咽,声音破碎,“苏神医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过您的……”
帐内一片死寂。三十万北境大军的统帅若在此时陨落,整个防线将如沙塔崩塌,铁木尔的铁骑会如潮水般涌入,北境百姓将陷入血火炼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哗啦——!”
帐帘被一股狂暴的力道猛地掀开,刺骨寒风裹挟着雪沫席卷而入,烛火剧烈晃动,几乎熄灭。
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她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发丝、睫毛、衣角,皆凝结着晶莹的冰晶,仿佛从极寒深渊中爬出的雪魂。她的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如纸,双腿打着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留下一串湿冷的脚印。
可她那双眼睛——
亮得惊人。
像极夜里最冷的寒星,被烈火淬炼过,燃烧着不屈的意志。
“苏……苏神医!”小赵猛地抬头,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齐刷刷望来,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交织在脸上。
她竟真的活着回来了!
苏晚照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床榻上那个几乎断气的男人身上,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
“热水!药炉!快!”
话音未落,她腿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
“苏神医!”小赵飞扑上前,一把扶住她冰冷的身躯。她的体温低得吓人,像一块刚从冰河中捞出的玉石。
“我没事。”苏晚照推开他,咬牙站稳。她知道,此刻不是倒下的时候。楚昭烈的命,就悬在她这一口气上。
她一步步走向床榻,每一步都像踏在生死边缘。指尖探上楚昭烈的腕脉,那一丝微弱的跳动,比雪地上的蛛丝还要纤细。
“焚魂毒……与极寒之气相冲,正在吞噬他的生机……”她心中剧震,“比预想的严重十倍!”
她强压住翻涌的气血,闭上眼,脑海中骤然响起一道冰冷而清晰的指令:
“系统启动!请求最高级别辅助!”
嗡——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她眼前无声展开,如星河垂落,只有她能看见。
“梦境推演”模块启动……”
““药力共鸣”模块启动……”
“几百遍。生命体征检测中……目标:楚昭烈。心跳:28次\/分钟(临界值40),脉搏微弱,脏器衰竭迹象明显,体内‘焚魂’奇毒浓度超标300%,与外界极寒之气形成恶性循环,加速生命流逝……】
“推演开始!模拟治疗方案一:常规驱毒+温补回阳,失败率99.9%……”
“方案二:以寒克毒,引毒入经,失败率98.7%……”
“方案三:金针封脉+药力冲击,败败率97.1%……”
数据如瀑布般刷过,无数方案被建立、推演、否决。时间在流逝,楚昭烈的生命也在同步流逝。
苏晚照的额头渗出冷汗,寒气呛入肺腑,引发一阵剧烈咳嗽,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她却恍若未觉,目光死死盯着光幕。
就在系统即将判定“无可行方案”时,她的视线落在了案上的油布包上。
“检测到关键性药材:天山冰莲(完整,活性98%)!”
“重新构建治疗模型……加入“天山冰莲”……药性冲突……”
“引入“千年雪参”进行调和……引入“寒蝉露”作为药引……”
“药力共鸣启动!模拟药性融合路径……能量波动稳定……最优路径确立!”
光幕上,一行金色字体缓缓浮现:
“最终方案:“冰莲融元汤”。
治疗流程:
1. 以“金针渡脉”手法强开十二真经,护住心脉与神识;
2. 熬制“冰莲融元汤”——三片冰莲花瓣、指甲盖大小雪参、七滴寒蝉露,文火慢熬,控温至87c;
3. 在气血交汇、药力最盛之刻,灌服汤药;
4. 以冰莲至寒之气包裹‘焚魂’剧毒,冻结其活性;
5. 以雪参至阳之力缓缓融化毒核,寒蝉露引导废毒经由三焦经排出体外。
成功率:78%!】
百分之七十八!
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这已是逆天改命的奇迹!
“药炉!”苏晚照猛地回头,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士兵们如梦初醒,慌忙将早已备好的小型药炉和炭火抬了进来。火焰腾起,映照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
她一把扯开油布,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赫然出现——通体如冰雕玉琢,花瓣上凝结着细小的霜花,甫一现世,整个营帐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她没有丝毫犹豫,玉手翻飞,从药箱中取出千年雪参与寒蝉露。动作快如疾风,精准如尺量。
掰下三片冰莲花瓣,投入沸腾药炉;切下指甲盖大小的雪参,轻轻放入;滴入七滴寒蝉露,药液瞬间泛起幽蓝光泽。
嗤——
、、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冰冷雾气蒸腾而起,香气清冽,却带着一丝灼痛感,仿佛冰与火在鼻腔中交锋。
在“药力共鸣”的辅助下,苏晚照能“看见”药炉内三种药材的能量如龙蛇般纠缠、碰撞、融合。她精准控制火候,每一次添炭、每一次搅拌,都踩在能量转换的最佳节点上。
这已不是熬药,而是一场在方寸之间进行的生死博弈!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已并指如剑,在楚昭烈胸前几处大穴疾点——“膻中”、“气海”、“关元”、“神阙”……
每一指落下,都封住一丝溃散的生机,将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强行聚拢。
随即,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暗红色锦囊,轻轻摊开。
一排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金针静静躺在丝绒之上,在烛火下泛着森然寒光。
“金针渡脉!”老军医看到这套金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是失传百年的‘九转回阳针’!传说中唯有‘天医门’的传人才能掌握……”
苏晚照眼神专注,心无旁骛。
她拈起一根三寸金针,手腕轻抖,金针如电,刺入“膻中穴”,只留针尾微微颤动,发出低沉嗡鸣。
第二针,“气海”;第三针,“关元”;第四针,“神阙”……
她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每一针落下,都仿佛有一股无形气流被引导,强行将楚昭烈散乱的经脉重新串联。
当最后一根金针刺入他眉心的“印堂穴”时——
“呃!”
楚昭烈身体猛地一颤,青白如纸的脸上,竟泛起一丝微弱的血色!
“心跳……心跳在回升!”医兵激动大喊,“从28……升到35了!”
“就是现在!”苏晚照眼中精光爆闪。
她转身,一手端起药炉中翻滚的“冰莲融元汤”,热气蒸腾,足以烫伤皮肉。另一只手捏住楚昭烈下颚,强行掰开他的嘴。
滚烫的药液,带着冰与火交织的气息,被她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苏神医!这药太烫了!”老军医惊骇欲绝,“会烫伤内腑的!”
然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碗滚烫的汤药,在进入楚昭烈口中的瞬间,所有热气竟被瞬间吸收,仿佛泥牛入海,只剩下冰莲那极致的寒意,如寒流般顺喉而下!
“药力入体!”苏晚照低喝。
“呃啊——!”
楚昭烈猛然弓身,双目怒睁,布满血丝,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肌肉剧烈痉挛,皮肤下青筋暴起,如毒蛇游走,黑气在体表蔓延,又迅速被一股寒意压制。
“将军!”众人骇然欲扑。
“都别动!”苏晚照厉声喝止,一手按在他胸口,将自身内力透过金针,疯狂注入他体内,稳住暴动的心脉。
“这是药力在拔毒!挺过去,就活了!”
时间仿佛凝固。帐内,是楚昭烈压抑的嘶吼与苏晚照沉重的喘息;帐外,风雪呼啸,炮火轰鸣。
轰!轰隆——!
大地猛然一震,桌案上的茶杯跳起,摔得粉碎。
“是炮声!”一名卫兵冲入,脸色惨白,“铁木尔主力……发动总攻了!”
什么?!
众人脸色剧变。
铁木尔竟在此时发动决死总攻!将军未醒,军心动摇,此战若败,北境将陷落!
炮火声越来越近,大地震颤,营帐摇晃,仿佛末日降临。
就在这地动山摇的瞬间——
“噗!”
楚昭烈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落地“滋滋”作响,冒起黑烟,腥臭扑鼻。
吐出毒血后,他浑身痉挛骤停,软软倒回床榻,剧烈喘息,但呼吸已平稳,脸色青黑褪去大半。
“醒了!大人醒了!”小赵第一个扑上前,热泪盈眶,跪地痛哭。
“将军没事了!”
“苍天有眼啊!”
劫后余生的狂喜席卷整个营帐。
可苏晚照却依旧眉头紧锁。
她知道,楚昭烈的意识仍如风中残烛,稍有外界冲击,便可能再度昏迷,甚至脑死亡。
炮火声已近在耳畔,夹杂着兵刃相接的铿锵与凄厉惨叫,仿佛地狱之门已开。
她看着床上那个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男人,他眉头紧锁,似在与黑暗做最后抗争。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吞噬。
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再次拈起一根金针,动作轻柔了许多。
她俯身,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
“楚昭烈,你答应过我的,要活着带我一起回京城。”
“你若是敢死在这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音未落——
那双紧闭的眼眸,竟缓缓睁开。
没有痛苦,没有狰狞,唯有一片清明,如深潭映月。
他的目光越过帐顶,越过众人,最终,落在苏晚照那张沾满风霜却依旧清丽的脸上。
嘴唇微动,声音嘶哑,却坚定如铁:
“若此生……非你不可……我愿……为你赴死百次。”
说罢,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一手撑床,竟强行坐起!
“拔针!”他低吼。
卫兵们还未反应,他已一把拔掉胸口金针,动作粗暴,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地,每一步都沉稳如山。
“我的甲……我的剑!”
卫兵们愣住,被他身上那股死而复生的滔天煞气震慑。
“还愣着干什么!”他厉喝,目光如电。
众人惊醒,慌忙取来玄铁重甲与“破阵”长剑。
战鼓如雷,炮火震天。
楚昭烈披甲执剑,转身,最后深深看了苏晚照一眼。
那眼神,有感激,有决绝,更有焚尽八荒的炽热。
然后,他掀开帐帘,大步走入风雪与火光交织的修罗场。
震天的战斗号角,响彻云霄!
苏晚照站在原地,望着他那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战火之中。
那句“若此生非你不可”,如惊雷在她心湖炸开,掀起万丈狂澜。
她救他,原只为任务,为活下去。
可此刻,看着那个男人拖着重伤之躯,为这片土地,也为“她”而奔赴死战,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混合着酸涩与滚烫,猛地攥住她的心脏。
不,不仅仅是救活他。
她缓缓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珠。
这一战,她还要守护他!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案上剩余的药材,大脑在系统辅助下疯狂运转。
常规伤药在如此惨烈战场作用有限……她需要更强效、更迅捷的急救药剂!
一个全新的、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融合“冰莲残瓣”、“雪参须”、“寒蝉露”与“血灵芝”……研制“瞬愈凝露”——可在三秒内止血、镇痛、激发潜能,持续三十秒!”
她眼中闪过决然光芒。
“系统,启动‘极限推演’……我要为他,为这三十万将士,造出一道生门!”
风雪未停,战火正炽。
而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