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传回京城,龙颜大悦。
不出三日,一卷明黄的圣旨便由专人快马加鞭,送抵了黄沙漫天的北境前线。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在万军之前宣读了皇帝的嘉奖。
楚昭烈一身戎装,半跪于地,眼底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
圣旨洋洋洒洒,先是褒奖了镇北军的英勇,而后话锋一转,将所有的赞誉都倾注到了一个名字上——苏晚照。
“……苏氏晚照,怀悬壶济世之心,具妙手回春之能,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扑灭瘟灵,救万千将士于水火。此等功绩,旷古烁今,朕心甚慰。特封为‘军中圣医’,享一品诰命,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
封号一出,全军哗然。
一品诰命,这已是女子所能获得的至高荣耀,更何况是“圣医”这个前所未有的封号,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将士们看向苏晚照的目光,瞬间充满了狂热的崇敬。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叩头谢恩时,苏晚照却只是平静地抬起头,声音清冷而坚定:“臣女谢陛下隆恩。但‘圣医’之名,愧不敢当。蛮族未退,边关未宁,将士们仍在浴血奋战,臣女不敢在此刻受封领赏。”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楚昭烈一怔,急忙向她使眼色。
这可是皇帝的恩典,当众回绝,乃是大不敬之罪!
苏晚照却视若无睹,继续说道:“臣女斗胆,恳请陛下收回封赏,只求一道旨意,能让臣女在前线拥有调配更多药材的权力。只要药材充足,臣女便能救下更多将士的性命。这,远比任何封号都来得重要。”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那些刚刚从瘟疫中被救回来的士兵们,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看着那个纤弱却挺拔的身影,心中涌起的,是比敬畏更深沉的感动。
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只为他们这些大头兵求药?这是何等的胸襟!
传旨太监的脸都白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他身后的副使却匆匆展开了第二卷略小的圣旨。
原来皇帝早有预料,竟是备下了后手。
“陛下有云:苏神医若不受封,亦在情理之中。此乃医者仁心,国之大幸。朕便允你所求。”副使高声念道,“特赐金牌令箭,见此令箭,如朕亲临!战时可调动三军后勤,凡粮草、药材、军械,皆可先斩后奏,优先支取!若有违令者,无论官阶,立斩无赦!”
一枚纯金打造、刻着龙纹的令箭,被郑重地交到了苏晚照手中。
手握冰冷的金牌令箭,苏晚照心中再无波澜。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果然,安宁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五天后,蛮族大军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狂暴。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黎明的宁静,无数蛮族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震天的喊杀声,狠狠撞向了边关要塞。
“迎敌!”
楚昭烈长枪一指,声如惊雷。
他一马当先,率领最精锐的玄甲铁骑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悍然插入敌阵,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老将韩飞虎则坐镇中军,指挥大军稳住防线,死死顶住蛮族的冲击,寸土不让。
城墙上下,瞬间化为一座血肉磨坊。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惨烈至极的战争悲歌。
战场后方,一座巨大的营帐群已经悄然建立。
这里没有肃杀之气,只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香。
这便是苏晚照的“移动疗愈阵”。
她站在大阵中央,脚下是早已刻画好的繁复阵纹。
随着战斗爆发,伤员开始被流水般地送进来。
他们或断臂,或重创,每一个人都拖着残破的身躯,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医疗营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苏晚照神情凝重,她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
“系统,启动空间种植,催生‘凝血草’‘续骨花’‘回元参’!”
随着指令下达,她那神秘的随身空间内,无数珍稀药材的种子瞬间发芽、生长、成熟,整个过程被压缩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海量的药材被她取出,堆放在阵法节点上。
“够了!”
苏晚照双眸紧闭,白皙的双手猛地按在地面冰冷的阵眼之上。
体内雄浑的真气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沿着地面的纹路疯狂蔓延!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响彻整个营地。
只见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材瞬间化为精纯无比的翠绿色光雾,被阵法引动,形成一道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生命旋涡。
旋涡盘旋上升,而后如一场甘霖,均匀地洒落到营中每一位伤员的身上。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
那些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接触到绿色光雾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止血、收口、结痂!
那些撕心裂肺的呻吟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舒爽的抽气声。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千余名重伤员,竟全部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一幕,被恰好前来视察伤情的韩飞虎尽收眼底。
这位征战沙场半生,见惯了生死的老将军,此刻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浑浊的双目中写满了极致的震撼与不可思议!
这是……神迹!
他看着阵中那个衣袂飘飘、面色因消耗过度而微微泛白的女子,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医术,这分明是仙法!
是起死回生的神通!
“传我将令!”韩飞虎回过神来,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咆哮道:“通告全军各营!凡有重伤袍泽,不必迟疑,无须筛选,第一时间送至苏神医营中!这里,就是我们镇北军的第二条命!”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战场。
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苏神医万岁!”
“有苏神医在,我们死不了!”
绝望的士气,瞬间被重新点燃,甚至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一些原本因恐惧而畏缩不前的士兵,此刻竟双目赤红,主动请缨冲向最危险的地方。
“怕个鸟!砍他娘的!就算被砍成两截,苏神医也能把咱们粘回来!”
“兄弟们,冲啊!让蛮子们看看,咱们大楚的兵,是杀不光的!只要苏神医在,我们就能活着回家见爹娘!”
军心的变化,如同燎原之火,瞬间逆转了战场局势。
遥远的后方,一座阴森的祭坛上,蛮族大祭司萨图鲁正通过一盆黑水观察着战场。
当他看到苏晚照的疗愈阵激活,看到那些本该死去的楚军士兵重新站起,他那张布满诡异图腾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阴沉和惊怒。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萨图鲁的声音嘶哑如夜枭,“难怪我的瘟灵咒会被轻易破解,难怪他们的伤兵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这个女人,她的力量……竟是我的克星!”
他能感觉到,战场上弥漫的死亡和怨气,本应是滋养他力量的源泉,此刻却被一股精纯的生命之力不断地净化、驱散。
苏晚照的存在,不仅是在救人,更是在削弱他的根基!
此女,断不可留!
萨图鲁普通的手段已经无用,想要摧毁那个巨大的生命力场,就必须用更强大、更污秽、更邪恶的力量去冲击!
“既然你要救,那本祭司就让你救不过来!”他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冷笑,双手高举,开始吟唱起一段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以万千怨魂为祭,以无尽尸骸为媒……沉睡在九幽之下的至恶存在啊,听从我的召唤,苏醒吧!尸瘟鬼王!”
随着他咒语的念出,整个祭坛开始剧烈震动,天空仿佛都暗了下来。
夜幕,终于降临。
惨烈的大战暂时告一段落,双方各自收兵,舔舐着伤口。
医疗营内灯火通明,苏晚照正在指导医兵们处理一些后续的伤势,准备稍作休息,恢复消耗巨大的真气。
突然,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急促警报声!
“警告!
检测到极高浓度、高强度的尸瘟波动正在迅速靠近!
威胁等级:毁灭级!”
“系统紧急预案启动:建议宿主立刻停止一切治疗行为,保留真气,布设‘五行封魂阵’以求自保!”
苏晚照心中猛地一沉。
尸瘟?比之前的瘟灵咒更恐怖的存在?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清喝道:“所有人停下!按我之前的演练,立刻更换阵旗,重布阵型!快!”
被她训练有素的医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绝对的信任,立刻行动起来。
苏晚照自己则冲出营帐,找到刚刚回营的楚昭烈,语速极快地说道:“有大麻烦要来了!一股极其邪恶的力量正在靠近我们,目标很可能就是医疗营!你立刻在营地外围布下最强的防御,让所有士兵都警惕起来,尤其是弓箭手,准备好火箭和桐油!”
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楚昭烈心头一凛,知道绝不是小事。
他立刻点头,转身去下达命令。
安排好一切,苏晚照重新回到大阵中央。
新的“五行封魂阵”已经初具雏形,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材料被放置在对应的方位,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盘膝而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力恢复着真气。
夜,越来越深。
喧嚣了一天的军营,此刻静得有些可怕,连平日里聒噪的虫鸣都消失了。
风停了,空气仿佛凝固住,一股若有若无、带着一丝腐烂甜腥味的气息,开始在营地中悄然弥漫。
黑暗中,医疗营外围的哨塔上,一名负责警戒的士兵揉了揉眼睛,他似乎看到远处的黑暗里,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庞大黑影,正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态,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