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基地地下最深处,远离一切喧嚣与干扰。这里并非天然洞穴,而是陆青珩在初步掌控基地后,亲自选择并利用冥帝之力初步改造的一处特殊场所。它位于“幽魂校场”与基地主体之间,深入山腹,原本是一处天然的地下水脉空洞,后来被兄弟会用作秘密仓库,如今被彻底清空、加固,并布置了层层叠叠的能量屏蔽与防护法阵。
此地,被陆青珩命名为“冥渊静室”。
静室不大,呈圆形,直径不过十米。墙壁、地面、穹顶,皆是由最深沉的黑曜石打磨而成,光滑如镜,却能吸收一切光线,使得室内常年处于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之中。只有静室中央,一座同样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形似莲台的修炼台上,镶嵌着几枚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来自“神农窟”的特殊晶石,提供着仅能照亮修炼台本身的微光。
这里阴气浓郁至极,却又异常精纯、沉静,是沟通幽冥、淬炼死亡之力的绝佳场所。寻常生灵在此久待,不消片刻便会被阴气侵体,生机凋零。但对陆青珩而言,却如同鱼归大海。
陆青珩盘膝坐于莲台之上,双目微闭,呼吸变得绵长而几不可闻。他缓缓褪去了代表首领身份的常服,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布衣。所有的杂念,所有的责任,所有的外界纷扰,都被他强行从心头剥离、驱散。
北方的冰霜尸鬼,西方的死者之王,基地的运转,盟友的期待,部下的忠诚……一切的一切,此刻都被暂时封存于意识的最深处。
他的心神,如同沉入最深、最静的潭水,向着那无垠的、冰冷的黑暗深处,不断下沉,再下沉。
感官被封闭,世界被遗忘。唯一清晰的,是胸口处那块紧贴肌肤的、温润中带着永恒凉意的古玉。以往,他更多是将其视为力量的源泉,一个神秘的、蕴含着冥帝传承的“外挂”。他运用其中的力量,驾驭亡灵,建立权威,如同使用一件强大而顺手的工具。
但此刻,他要做的,不再是“使用”。
他要用全部的心神,去“触摸”,去“聆听”,去“追溯”。
意识,如同一缕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胸前的古玉。这一次,不再是索取能量,不再是接受传承信息,而是尝试着,去融入,去理解构成这古玉、以及其中所蕴含力量的……本质。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心神与古玉接触的瞬间产生。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超越了感官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动”。眼前并非一片漆黑,而是“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流动的、代表了“死寂”、“归宿”、“终结”、“秩序”的幽蓝色光流。这些光流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无法言喻、却又至简至繁的玄奥规律,在古玉内部,也在更广阔的、不可知的维度中,缓缓流淌、循环、生灭。
他“看”到了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处变得模糊。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态的“存在”的开端,是能量与信息在更高维度上的“重组”与“沉淀”。而“统治”,也非简单的命令与服从,而是对这生死循环、对这万物“存在”与“归宿”状态的定义、梳理与维持。
冥帝,为何是“帝”?不仅仅是因为力量的强大,更是因为其权柄——执掌生死轮回,界定幽冥秩序,是万物最终归宿的“立法者”与“执行官”。他之前所做的,收拢亡灵,建立军团,订立法典,结交友盟,都是在行使这份权柄,但更多的是在“术”的层面,是权柄的“应用”。
而现在,他要追溯的,是“法”的源头,是权柄的“根本”。
他的意识,顺着那幽蓝色的光流,向着更深处,更古老的“源头”追溯而去。仿佛逆着时光长河,穿过无尽星海的寂灭,越过宇宙初开的混沌……他看到(感知到)了无数文明的兴衰,无数生灵的诞生与湮灭,看到死亡如何如影随形,又如何成为推动一切向前、维持整体平衡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听”到了死亡的“声音”——那不是哀嚎,不是哭泣,而是一种宏大的、寂静的、包容一切的“嗡鸣”,是物质与能量回归最基础状态的“叹息”,是信息从有序走向无序最终归于“无”的“韵律”。
他“触”到了“统治”的“质感”——那并非冰冷的枷锁,而是一种沉重的、温暖的、如同大地承载万物般的“责任”,是对混乱的梳理,是对暴戾的约束,是对既定轨道的维护,是让一切“存在”在其应有位置上,发挥应有作用的“法则”。
渐渐地,陆青珩忘却了自身,忘却了“陆青珩”这个身份。他的意识,仿佛化作了那幽蓝光流的一部分,化作了那死亡嗡鸣中的一个音符,化作了那统治法则中的一道纹路。他在理解,也在被“重塑”。
胸前的古玉,光芒越来越盛,那幽蓝的光芒不再局限于玉石本身,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将陆青珩整个身躯笼罩。他盘坐的身影,在幽蓝光芒中,变得有些模糊,有些虚幻,仿佛正在与某种更高层次的、亘古长存的“存在”缓缓交融。
沉心溯源,不问外物。 陆青珩正在以全部的身心,叩问死亡的本源,探寻统治的真谛。这是一次凶险无比的旅程,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那无尽的死亡与寂静之中,彻底化为虚无。但若能成功,他获得的,将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位格的跃迁,是对“冥帝”二字,真正意义上的……加冕。
幽蓝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燃烧、流淌。静室之外,风暴正在酝酿;静室之内,一场关乎灵魂与本质的蜕变,亦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