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营地吸纳流民的消息,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石子,涟漪扩散得比预想中更快。短短十几天内,又有几批幸存者,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跋山涉水来到翠湖山庄外围,祈求庇护。营地的人口悄然增加到了近四十人,虽然带来了急需的劳动力(木匠、泥瓦匠、甚至一个懂点兽医的人),但也让王猛和林晓负责的审查工作压力倍增。
隔离区已经扩大到了相邻的两栋别墅。每天,林晓都要为新人检查身体,处理冻伤和营养不良,而王猛则要不厌其烦地进行问询、观察。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而背叛的种子可能在任何一刻发芽。
这一批新来的有六个人:一对声称是教师的夫妇,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猎人,两个结伴逃难的表兄弟,以及一个独自一人、自称是前机械厂技工的中年男子,名叫老陈。
流程照旧。隔离观察,身体检查,初步问询。老陈的表现很积极,他展示了自己手上厚厚的老茧,对机械术语对答如流,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维修营地的发电机。他的技能正是营地急需的,周师傅看过之后也点头认可。那对教师夫妇温文尔雅,谈吐清晰,表示可以负责营地孩子们的基础教育和文书工作。年轻猎人话不多,但眼神锐利,带着一股荒野的悍气。两个表兄弟则显得有些油滑,但对答还算流利。
表面上看,这是一批质量不错的投靠者。然而,王猛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性。他总觉得,那个叫老陈的技工,似乎有点……过于完美了。他的对答太流畅,眼神太镇定,甚至在看到营地防御工事和巡逻队员时,那瞬间的审视目光,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却没能逃过王猛的眼睛。
“陆经理,我觉得这个老陈有点问题。”王猛私下向陆青珩汇报,“太镇定了,不像个在末世挣扎这么久的人。而且,他对我问的一些关于之前藏身地的细节,回答得有点含糊,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陆青珩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你觉得是探子?”
“十有八九。”王猛点头,“就是不知道是哪边的。兄弟会的可能性最大。”
“不要打草惊蛇。”陆青珩沉吟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加强监视,给他一点‘机会’。”
于是,一场无声的考验开始了。老陈被分配到了周师傅的工坊协助工作,这让他喜出望外。王猛安排了一名心腹队员“大刘”贴身“协助”他,实为监视。同时,陆青珩授意赵明,故意在工坊“遗落”一份经过修改的、标注了营地“武器库”和“粮仓”位置的简易地图,并让周师傅“无意中”透露营地最近物资紧张,正在寻找新的搜索点。
老陈起初很谨慎,只是埋头干活,维修那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也确实卖力,技术娴熟,赢得了周师傅的一些好感。但他那双眼睛,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营地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防御薄弱点和人员活动规律。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轮到老陈所在小组负责外围夜间的简易岗哨(这是对新人的一种观察和考验)。下半夜,风雪渐大,能见度极低。负责监视的大刘假装疲惫,靠在墙根打盹。黑暗中,老陈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下岗哨,没有返回宿舍,而是借着风声和夜色的掩护,熟门熟路地绕到营地西北角一段相对低矮、正在加固的围墙下。
他极其专业地检查了周围,确认无人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防水布包裹的东西,迅速塞进了一处砖石缝隙里,然后迅速返回岗位,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他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他的一切行动,都被隐藏在更高处阴影中的王猛,用夜视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如同幽灵般的身影(王猛亲自出手)悄然接近,取走了那个包裹。
包裹里,是一个微型、电池驱动的信号发射器!
“果然是探子!”王猛将发射器放在陆青珩面前的桌上,脸色铁青,“还是带装备的专业货色!这玩意儿能持续发射定位信号!他想把我们的位置彻底暴露!”
陆青珩拿起那个冰冷的金属小方块,眼中寒光一闪。“能追踪信号接收方吗?”
赵明检查后摇头:“单向发射,无法反向追踪。但能使用这种设备,对方绝不是普通势力。兄弟会的嫌疑最大。”
“怎么处理?”王猛问道,手按在刀柄上,“要不要当众揪出来,杀一儆百?”
陆青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当众处理,会寒了其他投靠者的心,也会打草惊蛇,让背后的主子知道我们发现了。既然他们想玩阴的……”
他看向王猛,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声音冰冷:“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制造一个意外,比如……夜间巡逻,失足跌落悬崖,或者被变异野兽袭击。尸体处理干净。”
王猛心领神会:“明白!”
第二天,营地传出一个消息:新来的技工老陈,在昨夜暴风雪中负责警戒时,不幸失足,从一段破损的围墙滑落山崖,搜救队只找到了他被野兽啃噬过的残破衣物和血迹。众人唏嘘不已,林晓还为他做了简单的悼念。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真相。
这场忠诚的考验,以潜伏者的死亡告终。它像一盆冷水,浇在负责吸纳工作的每个人心头,提醒他们末世的残酷与人心的险恶。营地的准入门槛,无形中再次提高。信任,变得更加珍贵。而“冥帝”的领地,绝不容许蛀虫的存在。这次的清理,无声无息,却确保了营地基石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