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到极致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褪去。
就那样僵住在楚濂脸上。
心脏像是被捅了一个硕大的洞,呼呼的寒风无情地往里灌。
昏黄灯光中他的表情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变得冷漠而狰狞。
啪——
他一个巴掌,直乎紫菱面门。
“醒醒!”
紫菱被打得猛地倒抽一口气,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
楚濂距离过近而放大的脸,映入她惊魂未定的视线。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她又是浑身一震。
“楚濂,你要吓死我吗?”
紫菱捂着起伏不断的胸口。
楚濂毫不留情:“死?你可死不了。”
“你好得很,还有闲情逸致在梦里勾搭男人呢。”
紫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胀痛的神经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皮肤中爆开。
混乱中,她根本想不起自己刚刚的梦境。
更对从口中冒出了谁的名字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楚濂又来找她的麻烦了。
紫菱的叹息带着无奈的轻喘,连一向挺拔的肩背都无助地瑟缩着:
“楚濂,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斗嘴吗。”
“我真的好累,我没有力气跟你吵了。”
“我只想静静。”
楚濂的嘴角形成讥诮的弧度:“赶我走?”
“你忘了当初是谁眼巴巴地求我,说自己怕黑又怕鬼,死皮赖脸地非要跟我一起住主卧的?”
“怎么,现在心里装了别的男人,什么都顾不得怕了,是不是?”
“或者说你是想学你那个爸,分居两年,让法院自动判你离婚?”
“我告诉你,没门!”
楚濂把紫菱从床上直接提了起来,半拉半拽地强迫她跟自己回主卧去。
紫菱后退着挣扎。
可楚濂的手像是精钢般的镣铐,死死地攥着她的腕子,让她无从逃脱。
僵持间,楚濂站不稳,狼狈地一个踉跄。
紫菱趁机终于把手抽了出去。
楚濂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我再说一遍,跟我回主卧。”
“你跟我回去,我就原谅你。”
原谅。
来来回回太多遍。
紫菱再听见这个词,只觉得内心麻木,毫无波动。
每次他都这样说,说要原谅。
可却从来没有真正做到过。
紫菱低着头,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板上:
“楚濂,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住,会比较好。”
……
沈随心打开门。
客厅里,汪展鹏正眉心紧锁拿着手机。
见她回来,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
沈随心移开目光,径直到卧室去,继续打包自己的行李。
她用来搬家的行李箱小小的,静静躺在地上。
汪展鹏来到她身后,单手撑在门板上,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宠爱和纵容:
“箱子这么小,你要搬到什么时候去?”
沈随心背对男人,抿了抿唇。
当初来的时候,有613和楚沛叽叽喳喳在她身边帮忙出力。
可现在,613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医院陪楚沛,沈随心也不好意思打扰。
所以,她只有一个人。
她只能慢慢搬。
但是没关系,过去的二十年来,她也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扛过来的。
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罢了。
她没有什么受不住。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
沈随心把垂到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眼角眉梢尽是疏离。
“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来之前,先问你确认。”
“等你不在家了,我再来。”
汪展鹏偏头笑了笑:“随心,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你是这里的女主人。”
“女主人回家,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
沈随心从衣柜里拿出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说:
“以后不是了。”
眼前灯光突然被人遮住,汪展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面前。
“心心。”
他用的是她平时最抗拒不了的、有意低沉下去的嗓音。
“听话,别闹了。”
沈随心停顿几秒,挣开他的手。
“我没闹。”
箱子真的很小,几件秋冬的衣物塞进去就满了。
沈随心拎着箱子,越过汪展鹏就要走。
男人的脸上的笑意终于沉下去。
“舜涓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
“随心,我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吗。”
……
楚家。
客房。
争吵还在继续。
“如果你不想我住在你家碍你的眼,我可以暂时先搬出去。”
虽然妈妈已经不要她。
爸爸和沈阿姨也如胶似漆,不想收留她。
但是好在她手上还有很多钱。
只要有钱,去哪里都能找到一个能容得下她的地方。
一个不会处处充满陷阱,不用让她担心下一秒会不会眼前突然冒出一条断腿的,能让她安心睡觉的地方。
“呵。”
“呵呵。”
楚濂的喉咙发出声声诡异的低笑。
“说了半天,总算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搬出去,你想搬到哪儿?”
“搬到那张你跟我领证前一晚睡的那张大床上,是吗?”
“你怎么又来了。”
紫菱烦不胜烦。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楚濂,你搞清楚,是你三番两次嫌我脏,是你把我从你的床上赶下来的!”
楚濂:“我现在反悔了。”
“我要你立刻搬回去。”
他不容置疑。
他高高在上。
紫菱几乎要被这样的楚濂气死了。
她死死地站在原地,嘴唇抿成一条线,分毫都不肯动弹。
楚濂:“怎么,嫌弃我?”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我不配做你的男人了。”
“这么想躲着我。”
“要为你的费云帆守节啊?”
“那太可惜了,你早就被我睡过不知道多少次。”
“你做不成他心里那个纯真无暇洁白到一尘不染的少女了。”
楚濂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不堪最恶毒的话。
“费云帆那个傻子,居然还说要娶你。”
“娶你做什么?”
“你个破鞋。”
最后两个字落地。
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紫菱缓缓地、如同慢动作拉长一般地抬起头。
她的眼底漫上一片血红。
“你说我是什么。”
她声线嘶哑。
“你再说一遍。”
楚濂被她的神色惊到,短暂地怔住。
但很快,他又无所谓地嗤笑出声。
“没听清吗?”
“我说你是破、鞋。”
啪——
一记清亮脆响的耳光把他的脸扇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