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帆有多会讨人欢心，紫菱是知道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当他就坐在她对面，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专注地望着她，她是否还能继续维持住脸上冰冷的表情，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紫菱不自在地错开脸，视线落到没有费云帆的方向。
费云帆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看她故意躲避的目光，看她因为心慌意乱而时不时颤抖的漆黑眼睫。
“紫菱，”半晌，他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紫菱有些迟疑，“游戏？”
“规则很简单，我说一句话，如果对你来说，这句话是事实，你就重复一遍这句话，这局算我输。”
“如果我说的话，对你来说不是事实，那么算你输。”
“不论输赢，每个人轮流问问题。”
“输的人，需要做什么。”紫菱问。
“原本是应该喝酒的，但既然你不想在我面前喝酒，帮你换成茶水也是一样的。”费云帆抬手，让侍应生端来一壶温热的果茶。
“来吗？”费云帆问。
紫菱静默片刻。
“你用掉我给你的愿望，就为了约我来这里，陪你做这个游戏？”
“是。”费云帆说，“做完这个游戏，我就回法国，如果你不想，我将永远不再打扰你。”
“好。”
费云帆见她答应，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紫菱看他一眼，犹豫地问：“你，能不能再讲一遍规则。”
自从见了费云帆，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脑子里也混乱不堪，根本没搞明白他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好，那我来给你举个例子。”
费云帆想了几秒。
“费云帆让我很紧张，所以我刚刚没有听清他说的游戏规则。”费云帆很耐心地教她，“是就重复我的话，不是就喝茶。”
紫菱微不可察地瞪大了双眼。
然后重复：“费云帆让我很紧张，所以我刚刚没有听清他说的游戏规则。”
费云帆挑挑眉，示意她学得很快。
继而拿起手边的红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该你问了。”费云帆提醒。
紫菱想了想，嘴角有一丝隐隐的揶揄，“我有读心术，轻而易举就能看穿每个人，尤其是女人，的内心。”
她以为费云帆会重复她的话。
可他却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
“我看不穿别人，只看得穿你。”费云帆放下酒杯。
失神的瞬间，紫菱不小心弄掉了刀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心里仿佛有千头万绪，可费云帆并没有给她时间理清楚，他说：“我和楚濂结婚，是因为我爱他。”
紫菱重复：“我和楚濂结婚，是因为我爱他。”
费云帆喝下第三杯。
紫菱：“我今天是存心想要把自己灌醉。”
费云帆摇头一哂，“这点酒灌不醉我，况且我今天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跟你见一面。”
他否认，然后喝下第四杯。
紫菱静静地看着他。
费云帆继续：“结婚后的这段日子，楚濂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每天都觉得生活很幸福，很美满。”
紫菱目光闪了一下，刚要开口。
“不能说谎。”费云帆目光很深。
紫菱抬手拿起倒满果茶的杯子，可下一秒，又探身过去，把费云帆旁边那瓶红酒倒给了自己，一饮而尽。
“不是说戒了？”
紫菱抿抿嘴，“这样公平一点，不然像是我在占你便宜。”
费云帆的眼神更深了几分，“好。”
轮到紫菱。
“我关心紫菱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小费叔叔。”
费云帆沉默，喝下第五杯。
“我已经知道，费云帆爱我这件事。”
仿佛被保护得很好的心脏突然被一只手握住，紫菱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缺氧让她的大脑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重复，“我已经知道，费云帆爱我这件事。”
费云帆喝下第六杯。
明明是两个人一人一句，但进行到现在，喝酒的却几乎全是费云帆。
他朝紫菱笑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很擅长玩这个游戏。”
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他们游戏里一句无关紧要的台词。
“该你了。”费云帆提醒。
“回到法国之后，我会努力忘掉紫菱，找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女子，共度一生。”紫菱看向费云帆的眼神里，有隐隐的祈求。
答应我。
答应我好吗。
紫菱在心底对费云帆说。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要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今后的人生。
费云帆看着紫菱。
“抱歉。”他的眼神明明是笑着的，但紫菱却觉得他在流泪，“我不能答应你。”
他喝下第七杯酒。
紫菱把他的酒杯抢了过来，按在手心里，“好了，游戏结束，你不能再喝了。”
再这样下去，他非醉不可。
“为什么？”费云帆没有半分醉意，“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紫菱：“喝酒的人是你，我怕什么。”
“不怕的话，最后一轮，还是我来说。”
“好。”
费云帆：“如果时间倒流，星移物换，费云帆比楚濂更早出现在我生命中，那么，我会爱上他。”
背景的小提琴声还在继续，带着无尽甜蜜与酸楚。
紫菱看着费云帆。
他们的距离不过一米。
却比山海相隔更遥不可及。
横在他们中间的，是道德、是责任、是阴差阳错最擅弄人的命运。
“如果时间倒流，星移物换，费云帆比楚濂更早出现在我生命中，那么，我会爱上他。”
紫菱说完这句话，朝费云帆点了点头。
转身。
再见，费云帆。
又或者，再也不见。
她看不见的身后，费云帆举起今晚的最后一杯酒。
……
楚家。
紫菱打开卧室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楚濂已经睡了。
洗漱完毕，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泛红的眼眶和鼻头，努力提了提嘴角。
都过去了，汪紫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些不为人知的纠缠，那些藏在眼里的爱恋，都将被彻底埋藏在这个初秋桂花阵阵的夜里，成为她一生的秘密。
紫菱走出浴室，躺下。
“回来了。”楚濂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