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先后将魏贺瑶和付凯送回家。
车后排,陆颜对着手机:“谢谢静姐,今天辛苦了。”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主持人该做的。”
过了几秒,她补充:“刚刚台门口来了很多其他电台和报社的娱记。”
“紫菱和楚濂,貌似应付得很不好。”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
安静的车厢内,晓静带来的消息透过听筒,清晰地播放出来。
陆颜挂断电话。
朝姑姑的方向看去。
舜涓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中,额头微微偏向车窗的方向,阖着眼。
舜淞‘唉’了一声。
回国没多久,他皱纹都多了好几根。
“姐。”
“咱们这次下手,会不会太重了些。”
舜涓微微睁开眼:“你心疼了?”
舜淞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为难。
他们的本意是借着媒体和舆论,让紫菱意识到人言可畏。
意识到她一句所谓的无心之言,被无限放大后,会掀起不知道大多少倍的狂风暴雨,给旁人造成巨大伤害。
顺便,把汪展鹏的事情捅出去,为后面的事情铺路。
仅此而已。
今天的节目从导演到主持,都是舜淞的老同学,事先都曾分别打过招呼。
包括刚刚节目现场,晓静也曾经明示,如果紫菱想停,随时可以停。
但她不仅不停,反而在节目最后给自己加戏,说什么要跟绿萍一切清零,重归于好。
好了,现在事情闹大了。
紫菱大约很快就会意识到,她之前越是表现得楚楚可怜,真相显露之后,遭到的反噬就会越重。
“行了爸。”
陆颜直截了当。
“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话都是她自己说的,怪不了旁人。”
“你别在这长吁短叹惹姑姑心烦。”
舜淞扭过头,重新坐回副驾驶。
过了几秒,他又再次转过身探出头来。
“姐,萍萍就这么被费鹰接走啦?那她晚上还回不回来啊?”
舜淞虽然看费鹰很顺眼,但毕竟另一方是自家水灵灵的白菜。
关键问题上,他很难不生出母鸡心态。
舜涓失笑。
“她都二十四了,你二十四的时候,颜颜都出生了。”
但说完,又立刻停住。
想到嫂子,舜涓鼻尖酸涩。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
黑暗中,陆颜的手轻轻放在姑姑手背上,拍了拍。
舜涓回握住陆颜。
“况且你以为她今天重新提起那些事,心里会不难过吗。”
“在我面前,她要时刻顾及我这个当妈的情绪。”
“还不如让费鹰陪着。”
……
泊岸。
绿萍坐在落地窗前。
“对,就是这个邮箱,之前的照片现在都可以发过去了。”
“尾款我转给你。”
“好,辛苦。”
绿萍挂断跟徐沐阳的电话。
透过落地窗,她看到费鹰一手拎着醒好的酒,一手拿着两支高脚杯,长腿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到她身边。
他目光毫不遮掩地瞄了眼绿萍的屏幕,“哟,谁啊。”
绿萍:“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这年头私家侦探满大街都是,有我好用吗?”
“没有。”
绿萍懒得理他,直接从他手里拿过酒杯倒酒。
“谁能有你好用。”
费鹰眉梢轻轻一挑,盘腿在绿萍旁边坐下。
他看着绿萍一口接着一口,江边万家灯火映在她眼底,像是湖面上的星光。
“小天鹅,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绿萍不答。
喝完一杯,倒满继续。
一副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的架势。
费鹰于是不再说话,只倒了个杯底,放在鼻尖前面轻轻晃着。
绿萍很快就喝掉了大半瓶。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像要飘起来。
绿萍手放在右膝盖,一遍又一遍地透过皮肤感受那下面的血管,肌肉,关节。
她没有办法忘记,上辈子失去这条腿的她有多痛。
但那痛相比起后来她曾遭遇的一切,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答应楚濂的求婚前,她曾经问过紫菱。
她问她,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楚濂,该不该答应他如此匆忙又如此狼狈的求婚。
那不是一时兴起的发问。
那是一个刚刚收到重创、自信被全线击垮的灵魂,在潜意识察觉到什么后,向此生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亲生妹妹的求证,和求救。
但紫菱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她说,姐,你想太多了,楚濂爱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她说,姐,放心地嫁给楚濂,他会给你幸福。
楚濂切断了她的右腿。
紫菱则顺势蒙住她的眼,将她送入婚姻的坟墓。
他们两个,没有一个无辜。
面颊传来凉意。
绿萍意识到,那是自己流了满脸的眼泪。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覆上来。
绿萍把侧脸贴在费鹰掌心,很轻很慢地闭上了眼。
“我困了。”
她说。
“我今天可以睡在你家吗。”
……
深夜十二点。
沈随心披着外套坐在客厅,再次拨通汪展鹏的电话。
下一秒,电梯口传来手机铃声,隔着门板透过来。
沈随心浑身被吓得一颤,大着胆子推开门。
汪展鹏靠墙半躺在地上,一身酒味大到呛人。
“展鹏?!”
沈随心大惊。
她想扶他,可是酒醉后的男人重如千钧,哪里是她纤弱的身板能扶得起来的。
“展鹏,展鹏你醒醒。”
沈随心只能蹲在他身边,轻轻拍着男人的脸。
“你这是喝了多少?展鹏,你的胃不要了吗?”
“快醒醒,我是随心啊展鹏。”
汪展鹏倒抽了一口气,惊醒过来。
他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机械地重复,“随心,你是随心。”
沈随心温柔地答,即使是对着神志不清的汪展鹏,依然柔情似水,耐心十足,“是,我是随心。”
可下一秒,男人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随心。”
“你真是把我害得好惨。”
沈随心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苍白的楼梯灯光打在她脸上,投出惶惑的阴影。
“什么?”她问,“展鹏,你说什么?”
汪展鹏却已经再次闭上了眼。
头靠在墙上一晃一晃。
“展鹏,你别睡。”
沈随心来不及多问。
“你先站起来,跟我回家好吗?这么冷的天睡楼道,你会生病的。”
沈随心咬了咬牙,把男人的一条手臂扛在肩上。
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让他稍稍站起来一点。
“舜涓。”
汪展鹏的鼻息喷在沈随心脖颈,带来阵阵痒意。
那是他最喜欢逗她的方式。
可他口中叫的,却不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