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踏上舷梯的那一刻，一股干燥而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西域阳光特有的炽烈味道。李大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要通过这熟悉的气息，辨别出二十年前的痕迹。
小诺细心搀扶着父亲，能感觉到他手臂微微的紧绷。她理解父亲此刻的心情——这片土地，承载了他壮年时期最艰苦也最深刻的记忆，有患难与共的兄弟，有奋斗的汗水，也有失去挚友的伤痛。
走出机场，眼前的景象却让李大强有些怔忡。宽阔笔直的高速公路纵横交错，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记忆中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尘土飞扬的土路，早已被这座现代化都市的繁华所取代。
“变了……真是大变样了……”李大强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喃喃自语。语气里，有惊叹，有欣慰，也有一丝物是人非的怅惘。
小诺指着远处清晰可见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峦轮廓，柔声道：“爸，你看，博格达峰还在那儿呢，一点没变。”
李大强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那座巍峨耸立的山峰，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依旧俯瞰着这片土地。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锚点，那份因巨大变迁而产生的陌生感，被这亘古不变的地标悄然抚平了一些。
“是啊，山还在。”他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悠远，似乎透过这雪山，看到了当年和韩立军一起，在雪山脚下工作、生活的点滴片段。也想起了，和马建军之间的过往。
车子驶入市区，穿行在富有民族特色的街道上。耳边时而传来听不懂的维吾尔语，时而看到戴着精美小花帽的维吾尔族老人坐在店门口悠闲地晒太阳，烤羊肉串的香气混合着馕坑里飘出的麦香，萦绕在鼻尖。这些熟悉的元素，又与周遭的现代建筑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而充满活力的城市风貌。
“小诺，你看那边，”李大强忽然有些激动地指着一个方向，“那个路口，以前是不是有个很大的供销社？我和阿尔曼，经常在那儿碰头。”
小诺仔细看了看，那里现在是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她笑着摇摇头：“爸，估计早就拆了，我也认不出来了。”
李大强释然地笑了笑：“是啊，都变了。不过，这路好像还是那个方向……”
越接近马建军家所在的片区，李大强的神情就越发专注。他努力辨认着记忆中的参照物，一条小巷，一棵老树，都能引起他一阵感慨。熟悉与陌生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潮起伏。
当车子终于缓缓停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但管理得很好的院门口时，李大强透过车窗，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头发也已花白的马建军，以及搀扶着他的阿孜古丽和儿子马小军。
那一刻，所有的陌生感都消失了。视线穿过二十年的光阴，牢牢锁定在那个虽然苍老了些、背脊微微佝偻了，但眼神依旧熟悉的老伙计身上。
乌鲁木齐是陌生的，但老友，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这份情谊，穿透了时光，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