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在王家副楼的客房里,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上闪烁的“妈妈”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头发颤。她听着那执着的铃声,仿佛能看见母亲在家里如何坐立不安、气急败坏的模样。若是以前,她早就接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安抚了。但这一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再亮,最终归于沉寂,然后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有些界限,必须用行动来划清。
与此同时,赵磊家里的刘美兰确实急得快要上了房。女儿一夜未归,电话不接,女婿更是直接离家出走,这在她看来无异于天塌地陷。她抱着懵懂无知、偶尔揉着眼睛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小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踱步,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害怕失去女婿这个经济和精神支柱,更害怕被女儿抛弃,晚年无依。
天刚蒙蒙亮,她看着窗外灰白的天色,再也按捺不住。她胡乱地给小杰套上外套,自己也顾不上梳洗,牵起外孙就出了门。她知道自己去王家是自取其辱,小诺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她至今想起来都打哆嗦。但为了不被彻底抛弃,她只能硬着头皮,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外孙小杰身上,指望孩子能软化王家人,尤其是张春燕的心。
来到王家别墅那气派又森严的大门前,刘美兰的脚步犹豫了,心跳得像擂鼓。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辛叔,看到门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刘美兰,以及她手里牵着的、明显没睡醒有些蔫蔫的小杰,辛叔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了然。
“我……我找雪莉,还有……亲家母。”刘美兰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讨好和心虚。
辛叔还没回话,得到消息的王秀和张春燕已经从副楼过来了。雪莉跟在她们身后,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刘美兰一看到张春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拉着小杰就往前凑,声音带着哭腔:“亲家母!春燕妹子!我……我带着小杰来给你赔罪了!我不是人,我昨天鬼迷心窍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又猛地转向雪莉,急切地说:“莉莉,妈知道错了,妈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你跟赵磊好好说,让他回来,行不行?你看小杰,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爸爸啊……”
小杰被外婆这激动的样子吓到了,瘪瘪嘴要哭,小声嘟囔着:“妈妈,我饿……”
雪莉看着眼前这一幕,母亲狼狈的哀求,儿子无辜的眼神,她的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一丝硬下心肠的坚决。她没有回应母亲的哭求,而是蹲下身,轻轻抱了抱儿子,对婆婆说:“妈,麻烦您带小杰先去吃点东西吧。”
王秀冷眼旁观,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美兰,不是我说你,你这错认得倒是快,可哪次不是转头就忘?这次要不是闹到赵磊都过不下去走了,你能知道自己错了?”
刘美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又无从辩起,只能反复说:“这次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张春燕看着这场面,心里并不好受。她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疏离:“亲家母,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一个老太婆,原不原谅你不打紧。关键是孩子们自己的日子。你们家的事,终究得你们自己解决。”
她这话,既表明了不再追究的态度,也划清了界限,暗示刘美兰不要再试图通过她来影响赵磊和雪莉。
刘美兰愣在原地,张春燕的宽容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被这个“亲家”圈子排除在外了。她看着女儿沉默而疏远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孤立无援的恐慌,彻底攫住了她。
王秀看着刘美兰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想:但愿她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不是迫于形势的又一次表演。有些教训,不痛到骨子里,是记不住的。
看着张春燕带着小杰走远,刘美兰的心里又酸涩,又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