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的次日早晨，马建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他整夜没睡好，梦里全是阿孜古丽带着马小军离开的背影。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墙上的照片上——阿依古丽温柔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责备。
我真是个混蛋...马建军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自言自语道。
他机械地洗漱、换衣服，准备去餐厅开门。路过马小军的房间时，看到床上的小恐龙玩具孤零零地躺着，心里一阵刺痛。儿子最喜欢抱着这个睡觉，阿孜古丽一定走得太急，忘了带。
手机突然响起，马建军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发现是餐厅经理询问今天要不要进货。他失望地挂断，盯着通讯录里阿孜古丽的名字看了半天，再次拨打——还是关机。
乌鲁木齐...马建军喃喃自语，突然一个激灵，对了！王振国！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王振国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犹豫了。上次见面他还气势汹汹地威胁王振国不准接近小诺，现在却要低声下气求人家帮忙找老婆？这也太丢人了...
但阿孜古丽带着马小军在乌鲁木齐，人生地不熟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马建军一咬牙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王振国的声音透着警惕：老马？
老王！马建军一开口就破了音，赶紧清清嗓子，那个...我有个事求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了？
随后，马建军急道，我老婆！阿孜古丽！她...她带着儿子跑了！
...什么？王振国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
马建军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带着马小军去乌鲁木齐了！电话关机，联系不上！老王，你得帮我找找！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咳，马建军几乎能想象王振国那副想笑又强忍着的表情。
别急，慢慢说。王振国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沉稳，怎么回事？
马建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说到自己如何被酷似阿依古丽的哈萨克姑娘迷住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说到阿孜古丽如何带着儿子离家出走时，又激动得像头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我就是觉得那姑娘像阿依古丽，多照顾了一下，我真没别的想法！马建军委屈地辩解，谁知道阿孜古丽反应这么大，直接带着孩子跑了！老王，你得帮帮我！乌鲁木齐你熟，帮我找找他们母子俩！
王振国听完，沉默了片刻：老马，你确定阿孜古丽是来乌鲁木齐了？
她姐姐说的！千真万确！马建军急得直跺脚，老王，我...我好像真的爱上阿孜古丽了。没有她，这个家就不像个家...
这句话说出口，马建军自己都愣了一下。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只有阿依古丽，娶阿孜古丽更多是为了他姐姐说的，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此刻，想到可能永远失去她，心脏就像被人生生挖走一块。
我知道了。王振国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气柔和了些，我会想办法。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挂断电话，马建军瘫坐在沙发上，感觉稍微安心了些。以王振国的能力和人脉，在乌鲁木齐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乌鲁木齐军区办公室里，王振国放下电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谁能想到，那个五大三粗、脾气火爆的马建军，有一天会为女人如此失态？
他摇摇头，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老赵，我王振国。电话接通后，他直截了当，有个事麻烦你。
哟，王参谋长！市公安局的赵副局长笑声爽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帮我找个人。王振国翻开记事本，阿孜古丽·买买提，维吾尔族女性，30岁左右，带着个6岁男孩，叫马小军。应该是昨天或今天到的乌鲁木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抓逃犯？
不是。王振国轻咳一声，朋友的家事。他老婆...离家出走了。
噗——赵副局长没忍住笑出声，王振国啊王振国，没想到你还会管这种闲事。行，我让下面查查酒店入住记录和车站监控。有照片吗？
我让朋友发过来。王振国顿了顿，这事...低调处理。
明白明白。赵副局长憋着笑，参谋长夫人跑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胡说什么！王振国恼羞成怒，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婆！
开个玩笑嘛。赵副局长赶紧赔笑，放心，我亲自盯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挂了电话，王振国又联系了军区招待所和几个熟悉的酒店，询问是否有符合条件的母子入住。一时间，半个乌鲁木齐的公安系统和酒店业都知道王参谋长在找一个带孩子的维吾尔族女人，各种猜测和八卦悄然流传。
两个小时后，赵副局长回电：老王，查到了。昨天下午确实有一对符合特征的母子乘火车从喀什来，入住火车站附近的如家酒店，但今早退房了。
去哪了？
不清楚。不过...赵副局长犹豫了一下，我们调了监控，发现那女人退房后带着孩子去了机场。
机场？王振国一愣，确定？
千真万确。需要我派人去...
不用了。王振国突然明白了什么，剩下的我来处理。老赵，谢了。
挂断电话，王振国沉思片刻，拨通了李大强的号码。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李大强的大嗓门震得他耳朵疼：
振国！巧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王振国把手机拿远了些：什么事？
阿孜古丽来广州了！李大强兴奋地说，刚到的，带着马小军，现在就在我家！
王振国愕然，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哦！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情。
听到王振国的话，李大强莫名其妙，她说是直接从喀什飞过来的啊。
王振国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马建军这通电话打得真冤。阿孜古丽这是直接跑李大强家告状去了。
老李，他沉声问，阿孜古丽有没有说为什么去广州？
说是来散心。李大强的声音突然压低，不过我看她情绪不太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我问她马建军呢，她只说。
王振国嘴角抽了抽。看来这次马建军真是把老婆惹急了。
振国，到底怎么回事？李大强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阿孜古丽来了？
王振国简单解释了马建军的求助，听得李大强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该！让马建军那家伙嘚瑟！平时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现在老婆跑了知道着急了？
行了。王振国打断他，阿孜古丽在你那也好，你让王秀多劝劝她。我通知马建军。
别啊！李大强赶紧阻止，让那家伙急两天，长长记性！
王振国无奈：老李，这是人家的家事...
家事怎么了？李大强理直气壮，阿孜古丽和我老婆是闺蜜，也算我半个妹子。马建军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王振国知道跟李大强讲不通道理，只好说：那至少让小诺给马小军买个小恐龙玩偶，那孩子睡觉离不开它。
你怎么知道马小军喜欢恐龙？李大强惊讶地问。
...马建军说的。
挂了电话，王振国犹豫要不要立刻通知马建军。正思索间，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马建军。
老王！有消息了吗？马建军的声音透着焦急。
王振国斟酌了一下词句：老马，阿孜古丽没来乌鲁木齐。
什么？马建军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不可能！她姐姐明明说...
她去广州了。王振国打断他，现在在老李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连串维吾尔语的咒骂，王振国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震惊和愤怒。
那个骗子！马建军终于切换回汉语，她姐姐居然骗我说去乌鲁木齐！那我现在去广州。
等等。王振国劝阻，你现在去，只会让事情更糟。阿孜古丽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她更不肯回来。
那怎么办？马建军急道，我总不能干等着吧？
让老李和王秀先劝劝她。王振国建议，等气消了，你再好好道歉。
马建军沉默了很久，最后闷闷地说：...老王，你跟李大强说，让马小军接个电话行吗？我想听听儿子的声音。
王振国能听出这个粗犷汉子声音里的哽咽，心中一软：好，我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王振国望向窗外。乌鲁木齐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他突然想起小诺——阿孜古丽去了广州，会不会联系她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在他心里激起一阵涟漪。墙上的向日葵油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那个一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