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活动结束，几人回到李大强家时，夕阳已经将客厅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年迈的王海生正坐在客厅地毯上，和两岁多的戎峰一起搭积木。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块红色积木，而小家伙则一脸专注地盯着摇摇欲坠的塔楼。
外公！高。。高。。。！戎峰奶声奶气地指挥着。
王海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好，外公给你搭个最高的！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甜的气息，王秀系着围裙正在忙碌。她面前的蒸锅冒着热气，案板上整齐排列着刚切好的马蹄糕，晶莹剔透的糕体里，嵌着粉色的马蹄粒。
闺女，火候差不多了，该起锅了。王海生头也不抬地喊道，手上还稳稳地扶着积木塔。
王秀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回应：知道了爸，您这鼻子还是那么灵。
据说王海生年轻时做的马蹄糕在广州小有名气，街坊邻居都抢着要。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不怎么下厨做这些糕点了。但指挥起女儿来，却丝毫不含糊。
糖放得够不够？我闻着甜味淡了点。王海生又念叨。
够啦，您看小诺那丫头，天天喊着要减肥呢。王秀麻利地关火，掀开锅盖，香甜的热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王秀擦了擦手去开门，迎面就是三张表情各异的脸——小诺笑得像朵盛开的玫瑰，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王振国虽然还是一贯的严肃表情，但眉梢眼角却柔和了许多，隐约透着一丝愉悦；而李大强则跟在最后，一张脸拉得老长，浑身上下散发着怨气，活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王秀眼睛一转，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她抿嘴一笑，侧身让三人进门。
外公！你来了？小诺一进门就欢快地叫道，随即又转向厨房，妈！马蹄糕！我最爱吃了！谢谢妈！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母亲身边转悠，突然搂住王秀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客厅加入了积木大战。王秀摸着被女儿亲过的脸颊，摇头失笑——这孩子，今天格外兴奋啊。
王海生抬头看见王振国，眼睛一亮：振国来啦！正好赶上马蹄糕出锅！
老人因为久坐，起身时颤巍巍地，要站起来，王振国赶紧上前扶住他：王叔您这边坐着，王振国小心翼翼的把王海生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王海生拍拍他的手背，笑得满脸褶子都在颤动：好好好，你们年轻人活动了一天，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李大强站在一旁，看着老丈人对王振国的热乎劲儿，撇了撇嘴，那股子醋意更浓了。他故意咳嗽一声：爸，我也回来了。
哦，大强啊。王海生随意地应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了积木上，戎峰，看外公给你变个魔术...
李大强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王秀见状，忍着笑把他拉进厨房：行了，别跟个小孩似的。帮我端菜。
晚餐很快准备好了。王秀的手艺确实得了父亲真传，马蹄糕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小诺一连吃了三块，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
妈，您这手艺，估计已经超过了，外公年轻时候了！小诺竖起大拇指。
王海生乐呵呵地摸着胡子：那是，我闺女能差吗？说着，他拿起酒瓶，给王振国面前的杯子满上，振国啊，咱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得喝两杯。
王振国连忙摆手：王叔，我酒量不行...
哎，男人哪能说不行！王海生不由分说地倒满一杯，这可是我珍藏的茅台，专门等你来喝的。
听到王海生这么说，王振国只能无奈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旁的李大强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阴转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殷勤地拿过酒瓶：爸说得对，振国好不容易来一趟，得多喝几杯。说着，又给王振国满上了。
王振国瞪了李大强一眼，后者却假装没看见，一脸无辜地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来，振国，我敬你。李大强举杯，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王振国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又干了一杯。两杯高度白酒下肚，已经两年没有碰过酒，他的脸已经开始泛红。
王海生见状更来劲了：好！这才像话！来，再来一杯！
第三杯酒又倒满了。王振国看着面前的酒杯，感觉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次硬撑时——
王振国！
小诺突然一声吆喝，声音又脆又亮，像道闪电劈进餐厅。
王振国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身板笔直如松，声音洪亮如钟，活像在部队接受检阅。
一瞬间，餐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振国站着，手里还端着酒杯，一脸茫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起立。他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我...那个...
噗——王秀第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紧接着，李大强拍着桌子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机器人...吧？
小诺也笑得直不起腰，趴在桌上肩膀直抖。就连不明所以的戎峰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只有王海生一脸困惑地看着众人。
王振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的耳根红得发烫，在部队里令行禁止的习惯居然在这种场合条件反射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坐...坐下吧。小诺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冲他摆摆手。
王振国这才如蒙大赦般坐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假装研究面前的马蹄糕，却听见李大强还在那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老...老王啊...你也有今天...李大强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我认识你二十年...第一次看你这么...这么听话...
王振国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闭嘴！
谁知这一瞪反而让李大强笑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肚子，整个人都滑到了桌子底下：哎哟...不行了...肚子疼...哈哈哈...
王秀赶紧过去扶他，自己也笑得直不起腰。小诺则趁机凑到王振国耳边，小声说：王叔叔，你刚才真可爱。
王振国的脸的一下又红了，比喝了三杯茅台还红。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小诺亮晶晶的眼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吃...吃饭。他结结巴巴地说，夹了块马蹄糕塞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满脑子都是小诺那句你真可爱。
王海生看着这一幕，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他眯起眼睛，目光在小诺和王振国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振国啊，老人慢悠悠地又给他倒了杯茶，多吃点菜，酒就别喝了。
王振国感激地点点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热茶冲淡了嘴里的酒味，也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晚餐在欢声笑语中继续。李大强终于笑够了，揉着笑痛的肚子坐回椅子上。他看着对面低头吃饭的王振国，突然觉得这个一向严肃刻板的老战友，似乎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
喂，老王，李大强用筷子敲了敲王振国的碗边，别光吃马蹄糕，尝尝这个白切鸡，我老婆的拿手菜。
王振国抬起头，看到李大强眼中已经没有了调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兄弟般的情谊。他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夹了块鸡肉。
谢谢。他轻声说。
李大强咧嘴一笑，举起茶杯：来，以茶代酒，敬我们的机器人一杯！
哈哈哈...餐桌上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王振国摇摇头，无奈地举起茶杯，却在碰杯的瞬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余光瞥见小诺正托着腮帮子看他，眼中满是柔情，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