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好的确认孩子的情况，李大强再次带着王秀去了医院。
医院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李大强站在台阶上，手里捏着那张b超单，感觉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五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纸上，那个小小的、豆芽般的黑影清晰可见——他和王秀的孩子，已经六周大了。
大强？王秀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李大强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发呆了至少一分钟。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我得告诉振国和建军。
还没等王秀回应，他已经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王振国的电话。
老李？王振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什么事这么急？
秀儿怀孕了！李大强几乎是喊出来的，六周了！医生说一切正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什么？！，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王振国碰倒了什么东西。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王振国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李大强紧接着又拨通了马建军的号码，这次他稍微平静了些，但声音仍然激动得发飘：建军！你要当叔叔了！秀儿怀孕了！
安拉胡阿克巴！马建军用维吾尔语惊呼一声，随即切换回汉语，我就知道！我老婆昨天还梦见王秀抱着个胖娃娃呢！等着，我们必须庆祝一下。
王秀站在一旁，看着丈夫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四处报喜，既感动又好笑。她轻轻按住李大强又要拨号的手：先别急着告诉所有人，等三个月稳定了再说。
对对对，你说得对。李大强连连点头，随即又纠结起来，但爸和周部长总得告诉吧？还有小诺......
王秀想了想：爸和周部长可以告诉，他们能帮着拿主意。至于小诺......她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我想亲自告诉她。
两人刚到家门口，就看见王振国的军用吉普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王振国几乎是跳下车来的，军装都没换，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检查报告呢？我看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直接从李大强手里抢过b超单，眯着眼睛仔细研究，嗯......胎囊形态正常......等等，这上面怎么没写性别？
王秀哭笑不得：才六周哪看得出来性别啊。
也是。王振国挠挠头，随即正色道，我已经联系了军区总院最好的产科主任，下周就能安排全面检查。
李大强感动地拍拍老战友的肩：谢了，不过我们刚在总院检查过......
那不一样！王振国打断他，李副部长，这可是大事！必须万无一失！
正说着，李大强的手机响了，是马建军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屏幕上出现马建军兴奋的大脸：我已经定了好饭店！今晚我们一起好好喝一顿。阿孜古丽说她要亲自给嫂子检查！
检查什么？王秀好奇地凑过来。
维吾尔族的传统孕检方法！特准！马建军信誓旦旦地说，我儿子就是她看出来的，比b超还早两周！
李大强和王秀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回应，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周部长。
大强啊，周部长的声音透着慈祥，听说有好消息？振国刚给我打电话了。我给你批了一个月假，好好陪陪王秀。
李大强张口结舌：一个月？可是车队那边......
别操心，有小张盯着呢。周部长不容置疑地说，对了，我让我爱人整理了一些孕期注意事项，已经发你邮箱了。
回到家，刚挂断电话，李大强还没缓过神，门铃又响了。开门一看，岳父王海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身后还跟着小诺。
爸？你们怎么......
振国说的。王海生简洁地回答，大步走进来，把袋子往桌上一放——里面全是各种营养品和孕妇专用维生素，为了你们互相不干涉，也为了小诺的学习，小诺这段时间住我那儿，你们专心养胎。
小诺站在外公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是真的吗？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王秀眼眶一热，走过去抱住女儿：嗯，真的。
太好了！小诺欢呼一声，随即又担心地问，那我真要去外公家住，你们会不会想我？
傻孩子，王秀摸摸女儿的头，你上学要紧。而且妈妈没事，不用特别照顾。
谁说不用？李大强、王振国、王海生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混乱——王振国忙着给各路专家打电话预约检查；王海生开始规划如何改造客房当婴儿房；马建军在视频那头大声建议取名的注意事项；周部长的爱人发来长达二十页的孕期指南；而李大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问王秀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担心她坐的姿势不舒服。
王秀被围在中间，看着这一屋子忙乱的男人，既感动又无奈。她悄悄对小诺使了个眼色，母女俩默契地溜进了卧室。
妈妈，爸爸他们好夸张啊。小诺关上门，忍不住笑道。
王秀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你爸这是第一次当爸爸，紧张很正常。
可我都十六岁了啊。小诺撇撇嘴，爸爸又不是没经验。
王秀若有所思：不一样。当年他认识你时，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了。这次是从头开始......她突然停住，皱起眉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上腹部。
妈妈？小诺立刻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
没事，王秀勉强笑了笑，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小诺赶紧扶她躺下：我去叫爸爸！
王秀连忙拉住女儿，你这一喊，外面那几个非得把救护车叫来不可。
母女俩相视一笑，但小诺眼中的担忧并未消散。她轻轻握住王秀的手：妈妈，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王秀捏了捏女儿的手，怀孕初期有点不适是正常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别告诉你爸，他肯定会过度反应。
小诺郑重地点点头，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然而，王秀的还是没能瞒住。为了方便，马建军退了定好的饭店，晚饭约到李大强家里。
晚饭时，她刚夹起一块鱼肉，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冲向了卫生间。李大强吓得筷子都掉了，紧随其后；王振国一个箭步抓起手机就要叫救护车；王海生则翻箱倒柜找止吐药；只有小诺还算镇定，倒了杯温水跟过去。
卫生间里，王秀趴在马桶边干呕，李大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急得满头大汗。
秀儿，要不要去医院？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还是......
正常的孕吐而已。王秀虚弱地摆摆手，接过小诺递来的水漱了漱口，别大惊小怪。
怎么能是大惊小怪！李大强声音都变了调，万一是......
小诺打断他，妈妈说是孕吐，就是孕吐。我在网上查过，这很正常。
这时，马建军的妻子也出声安慰，这才平息了骚乱。
李大强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终于稍微冷静了些：那......那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王秀扶着墙站起来，躺会儿就好了。
当晚，马建军安排妻子阿孜古丽留在李大强家照顾王秀，自己一个人带孩子。
为了让李大强放心，王秀被躺在沙发上，接受了一番维吾尔传统诊断——阿孜古丽观察了她的面色、舌苔，又摸了摸脉搏，最后自信地宣布：是个健康的男孩！
真的？！李大强眼睛瞪得像铜铃。
维吾尔族的经验，很准的！马建军拍着胸脯保证，我儿子那会儿她也是这么看的！
王秀哭笑不得：才六周，b超都看不出来呢。
不信等着瞧！马建军信心满满。
这一晚，李家热闹得像过年。直到深夜，在王秀的再三坚持下，众人才陆续离开。小诺也跟着王海生回了外公外婆家，临走时依依不舍地抱了抱王秀：妈妈，有事一定要打电话啊！
终于安静下来的家里，李大强像捧着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扶着王秀上床，又在她背后垫了三个枕头，然后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大强，王秀无奈地说，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睡啊？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李大强握住她的手，也有点害怕。
王秀理解地点点头：我也是。毕竟我这个年纪......
别想那么多。李大强赶紧打断她，医生都说一切正常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十年婚姻，他们早已习惯了平静的生活，如今这个意外的小生命，让一切重新变得新鲜而充满期待。
第二天一早，李大强就起床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至少他认为很丰盛：有机牛奶、全麦面包、水煮蛋、五种水果拼盘，还有他凌晨五点起来熬的小米粥。
王秀看着这一桌子食物，无奈地说：大强，我吃不了这么多。
每样都尝一点。李大强殷切地递上筷子，你现在是两个人了。阿孜古丽准备的维吾尔族传统安胎食品，也派上了用场。
嫂子，这是库尔达克，对孕妇特别好！
此时的王秀，只能笑着点点。接受李大强和阿孜古丽的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李家仿佛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李大强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各种照顾妻子。王秀被禁止做任何家务，连弯腰捡东西都会被制止；冰箱里塞满了各种补品；婴儿用品目录堆满了茶几......
最夸张的是周末的全家出行。王振国和马建军自告奋勇当，一左一右护着王秀；李大强背了个巨大的背包，里面装着十几种应急药品；王海生甚至准备了一把折叠轮椅，以防王秀走累了；而小诺则负责拿着保温杯和零食，随时待命。就连抱着孩子的阿孜古丽都在时不时指挥着战况。
珠江边上，王秀看着这一大家子如临大敌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我就是想散个步，你们这是要干嘛？
安全第一！五个声音同时回答。
路过一个冰淇淋车时，王秀眼睛一亮：我想吃个冰淇淋。
不行！李大强立刻反对，凉的对你不好！
王振国附和，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马建军更夸张：我老婆说孕妇不能吃凉的，会影响胎儿发育！
王海生直接掏出一本《孕期禁忌》：书上写了，冷饮会导致......
王秀终于忍无可忍，我是怀孕，不是生病！医生说了，适量冰淇淋完全没问题！
小诺在一旁偷笑，悄悄对妈妈竖起大拇指。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秀如愿以偿地买了个甜筒，故意吃得津津有味。李大强紧张地盯着她，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