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喧嚣与狂欢如同夏日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当学士服被仔细收起,当散伙饭的酒杯已空,当熟悉的宿舍渐渐搬空,留下满地狼藉与一室寂静,离别的实感才如同潮水般,真正漫上心头。盛夏的蝉鸣聒噪不休,像是在为这段青春的终章做最后的、声嘶力竭的伴奏。苏念薇和江屿,回到了他们故事开始的小城,进行着远行前最后的准备,也是最后的相聚。
日子在整理行囊与陪伴家人中,平静而飞快地流逝。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像一张贪婪的嘴,吞噬着过去生活的痕迹和未来异国他乡的期许。念薇仔细地挑选着要带走的书籍、衣物,还有那些承载着回忆的小物件——江屿送的那个木质猫咪书签,那本写满心事的日记,以及他们这些年不多的几张合影。每放进去一样东西,都像是在与一段过去轻轻道别。
江屿那边也差不多。他的行李更多是专业书籍、资料和简单的衣物。在整理间隙,他会和念薇视频,互相展示一下打包进度,或者吐槽一下选择困难症。
“你说,这件外套要不要带?那边冬天好像没那么冷。”江屿拎着一件厚羽绒服问。
“导师说那边室内暖气很足,带件轻便的应该就够了。”念薇看着屏幕里他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是在整理行李,还是在做项目方案啊?”
“感觉比做方案还难。”江屿叹了口气,把羽绒服放到一边,“总怕带少了不够用,带多了又麻烦。”
这些琐碎的对话,充满了日常的烟火气,暂时冲淡了离别的愁绪。他们默契地不去触碰那个近在眼前的日期,只是享受着这最后的、触手可及的陪伴。
离出发还剩三天。傍晚,他们约在高中校园外的老街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街边的小店依旧,只是光顾的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
“还记得这里吗?”念薇指着一家招牌有些褪色的奶茶店,“我们高二的时候,经常放学来这里买奶茶。”
“记得。”江屿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怀念,“你总是喝珍珠奶茶,少糖,多加珍珠。”
“你还不是一样,每次都点柠檬水,说是打球后解渴。”念薇笑道。
他们走进店里,点了和当年一样的饮料。味道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捧着饮料,他们走到河边公园,在那张熟悉的长椅上坐下。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沉默了片刻,江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给念薇。
“给你的。”
念薇有些意外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巧的、镂空的地球仪造型,在地球仪的两个点上,镶嵌着两颗微小的、不同颜色的宝石,一颗蓝色,一颗银色,分别对应着他们即将前往的国度和城市。
“这是……”念薇拿起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心里一暖。
“找人定做的。”江屿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蓝色是你那边,银色是我这里。就算隔得再远,我们也都在同一个地球上。”他顿了顿,看着她,“希望它陪着你,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念薇握着那条项链,指尖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没想到,他会准备这样一份充满巧思和深情的礼物。
“帮我戴上。”她轻声说。
江屿接过项链,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脖颈,扣好搭扣。微凉的吊坠贴在她的锁骨下方,带着他的体温和心意。
“我也有东西给你。”念薇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扁平方盒。
江屿拆开,里面是一个质感很好的皮质笔记本,扉页上,是念薇清秀的字迹:“记录你的星辰大海,等我翻阅。——念薇”。笔记本的右下角,还压印着他名字的缩写。
“知道你习惯用电子设备记录,”念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总觉得,手写的东西更有温度。希望你在做研究、有灵感的时候,可以用它记下来……也,可以写写想对我说的话。”
江屿摩挲着笔记本细腻的封皮,心里软成一片。“我很喜欢。”他郑重地说,“一定会用它好好记录。”
礼物交换完毕,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空气中流动着无需言语的暖流。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星光和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快要走了。”江屿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轻声说。
“嗯。”念薇靠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坚实的依靠,“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我也是。”江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挑战,也害怕……想念。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新的知识,新的视野,也期待……我们都变成更好的样子之后的重逢。”
“我们会没事的,对吧?”念薇抬起头,在朦胧的夜色中寻找他的眼睛。
“当然。”江屿低下头,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她,“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从高中到现在,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距离只是考验,不是阻碍。”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我们说好的,要各自努力,在更高处相见。”
“嗯。”念薇用力回握他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融合在一起,“说好了。”
夜空之下,星河迢迢。他们紧紧依偎着,像是两艘即将分别驶向广阔海洋的航船,在启程前最后一次停靠在同一片港湾,汲取着彼此的勇气和爱意,为那漫长的、充满未知却也闪耀着希望的远航,做最后的准备。启程之前,夜色温柔,而他们的心,因爱和梦想而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