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好吃吗？下次，送你更甜的。】
冰冷的文字，带着戏谑的残忍，透过手机屏幕，再次将苏念薇拽入冰窟。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剧烈颤抖，几乎要拿不稳。那股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被玩弄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又恐惧。
“怎么了？”江屿的声音陡然绷紧，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她瞬间失血的脸色。
念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向自己胸口，试图遮挡那条短信。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更加证实了江屿的猜测。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骇人：“他又发消息了？给我看！”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带着压抑的怒火。
“没……没什么……”念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发虚，心脏狂跳。她不能给他看！绝对不能！他的腿伤已经因为情绪激动而二次受创，绝不能再受刺激！
“苏念薇！”江屿的声音拔高，因为激动而牵动了伤处，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眼神却更加执拗和愤怒，“手机！给我！”
他的愤怒里，更多的是对她这种独自承担危险的保护的愤怒和无力感。
眼看无法隐瞒，念薇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颤抖着，将手机递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别生气……你的腿……”
江屿一把抓过手机，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短信上。每一个字，都像毒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斥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林小雨吓得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两人。
几秒钟后，江屿却并没有像念薇预想的那样爆发。他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再抬起头时，他眼底那骇人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压了下去，虽然依旧冰冷彻骨，却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他甚至极其冷静地将那条短信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删除了念薇手机里的记录。
“报警。”他将手机递还给念薇，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对刚刚进来的陈远吩咐，“把号码和内容给外面的警察。告诉他们，升级威胁等级，申请技术支援追踪信号源。”
他的冷静和条理，反而让念薇更加不安和心疼。她宁愿他发泄出来，而不是这样死死压抑着自己。
陈远立刻面色凝重地照办。
林小雨也赶紧借口去买水，拉着还在发愣的念薇一起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需要冷静的江屿和去办事的陈远。
走廊里，念薇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薇薇……你没事吧？”林小雨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啊！太可怕了！”
念薇摇了摇头，说不出话。那种无孔不入的恐惧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警方加强了对病房周边的巡逻和监控，但对那个幽灵般的号码依旧一筹莫展。信号源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极其短暂且位于公共区域，无法锁定。
江屿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复健。医生明确表示，二次撕裂的损伤远超第一次，康复过程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隐患。能否恢复到足以通过体育特招审核的水平，希望极其渺茫。
每一天，复健室都像是另一个无声的战场。
念薇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她看着他咬着牙，在康复师的指导下，一次次尝试弯曲肿胀僵硬的膝盖，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和瞬间布满额头的冷汗；看着他拖着沉重的支具，扶着双杠，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站立、行走，却一次次因为剧痛和无力而踉跄摔倒，汗水浸透他的病号服……
他变得异常沉默，甚至有些阴郁。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他压抑在了那副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有在极致的疼痛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暴躁和绝望。但他从未放弃，哪怕摔得再狠，也会在短暂的喘息后，咬着牙重新爬起来。
念薇的心每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她能做的，只有在他每次耗尽力气后，默默地递上毛巾和水，在他因疼痛而情绪失控、甚至偶尔对她口不择言时，默默地承受下来，然后在他陷入自责的沉默时，轻轻地握一下他没有受伤的手。
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一种沉重的、相依为命般的默契却在痛苦的汗水和沉默中悄然滋生。他需要她的陪伴，如同溺水者需要浮木。而她，愿意做那根浮木。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复健进行得格外不顺利。江屿在尝试一个简单的抬腿动作时，再次遭遇了剧烈的筋挛，疼得他几乎虚脱，情绪也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滚！都滚出去！”他猛地挥开康复师试图帮助他的手，声音嘶哑暴怒，像一头困兽，将旁边的器械猛地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康复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念薇安抚一下，暂时退了出去。
复健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江屿颓然地坐在训练床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肩膀因为压抑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着。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几乎要将他吞噬。
念薇没有离开。她安静地走过去，蹲下身，一点点收拾好被他扫落的器械，然后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江屿沙哑的声音才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茫然：
“……如果……如果我以后……真的再也打不了球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念薇心上。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流露出对未来的恐惧和不确定。
念薇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紧绷的脊背上。
“江屿，”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记得你第一次教我投篮吗？”
江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我力气小，总是投不到篮筐，球老是砸到板子弹回来。”念薇慢慢地回忆着，声音带着一丝温暖的怀念，“你当时特别不耐烦，说我笨，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球捡回来，塞回我手里，凶巴巴地纠正我的动作。”
“后来，我好不容易投进了一个，虽然是瞎蒙的。”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极轻的笑意，“你当时‘切’了一声，表情特别臭屁，但是……我看到你偷偷笑了一下。”
江屿依旧埋着头，但颤抖的肩膀似乎慢慢平静了一些。
“所以，”念薇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她看着他，“不管以后还能不能打球，你都是那个在篮球场上闪闪发光、会凶巴巴教人投篮、也会偷偷笑的江屿。”
“篮球很重要，但它不是你的一切。”
“就算……就算最后真的不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她思考了很久、却一直不敢说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考大学啊。你理科那么好，我可以帮你补文科笔记……我们……我们可以去同一所城市……”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微微发烫，但眼神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微微震动的背影。
这是我们……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江屿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而布满血丝，通红一片，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迹，眼神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充满了震惊、错愕，以及一种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死死地盯着念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样。
复健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念薇泛红却坚定的脸庞。
良久。
江屿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念薇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意乱。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朝着念薇的方向，伸出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手掌向上，摊开。带着复健后的薄茧和微微的颤抖。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也是一种笨拙的回应。
念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却眼神深邃的脸，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微微收拢，温热而略带粗糙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没有言语。
但有些东西，就在这无声的交握和那句关于“另一种未来”的提议中，悄然发生了改变。那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
他依旧前路艰难，危机四伏。
但至少此刻，他们手握着手，仿佛可以共同面对一切未知的风雨。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并未持续太久。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之前负责他们案子的那位老警官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异常严肃又略显困惑的表情。
“江屿同学，苏念薇同学，打扰一下。”老警官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凝重，“关于袭击者的调查，我们这边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发现，需要跟你们再核实一些情况。”
奇怪的发展？
江屿和念薇的心同时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老警官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天袭击者伪装快递员时戴的帽子和口罩。
“我们在帽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里，”老警官指着那个地方，眉头紧锁，“发现了一根很短的、不属于你们二位的头发。经过初步dNA比对……”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吐出一个让两人瞬间僵住的结论：
“数据库里的初步匹配结果显示……其基因特征显示，性别为——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