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码头在雨中显得比香港更为杂乱喧嚣,各色人等穿梭,咸湿的海风裹挟着赌场的浮华气息扑面而来。天星小轮缓缓靠岸,陆子谦一行随着人流踏上湿滑的码头。虽然暂时摆脱了香港的围堵,但每个人心头的那根弦依旧紧绷着——澳门,同样是龙蛇混杂之地,更是“三合兴”势力渗透颇深的地方。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澳门停留一晚,次日转机飞回内地。张弛早已订好了位于葡京酒店附近的一家不起眼的旅馆,意图低调行事。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码头,准备搭乘出租车时,异变陡生!
三四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突然从不同方向冲出,一个急刹,将他们团团围住!车门哗啦一声拉开,跳下来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凶悍男子,二话不说,直接扑了上来!动作迅猛,目标明确——就是陆子谦手中的那个公文包!
“保护厂长!”张弛怒吼一声,与两名随行人员瞬间拔出藏在身上的家伙,悍然迎了上去!码头上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叫骂声、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陆子谦被两人护在中间,眼神冰冷地看着这光天化日下的袭击。对方在澳门动手,显然更加肆无忌惮,也说明他们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证据!
混战中,一名歹徒瞅准空档,一刀劈向陆子谦提着的公文包!陆子谦下意识侧身一躲,刀锋擦着包划过,割开一道口子!几乎同时,另一名随行人员猛地将扑来的歹徒撞开,自己肩头却挨了一记重击,闷哼一声。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己方渐渐不支,陆子谦心念电转。硬拼下去,凶多吉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更加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雨幕!数辆澳门司法警察局的车辆疾驰而来,车上冲下来的警察不仅人数更多,而且装备更为精良,迅速控制了现场,将双方隔开。
为首的警官用粤语和葡语厉声呵斥,目光严厉地扫过那些持械的歹徒。歹徒们见势不妙,试图四散逃跑,却被警察一一制服。
一名高级警官走到陆子谦面前,看了看他手中被划破的公文包,又看了看他略显狼狈却依旧镇定的样子,用带着葡国口音的粤语问道:“陆子谦先生?”
陆子谦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我们接到线报,有人预谋对您不利。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警官的语气不容置疑。
陆子谦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警察上了车。张弛和受伤的随行也被一同带走。他注意到,那些袭击他们的歹徒,被分别押上了不同的车,而那名高级警官在与手下交代时,眼神似乎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
在司法警察局的问询室里,陆子谦受到了相对客气的对待。他坚持声称自己只是来澳门转机的内地商人,遭遇了不明身份者的抢劫,并对自己为何被精准认出表示“困惑”。他绝口不提公文包里的东西,也绝口不提香港发生的事情。
问询持续了几个小时。期间,他透过单向玻璃,隐约看到那名高级警官在外面接了一个电话,神色恭敬。放下电话后,他走进来,对陆子谦的态度更加缓和。
“陆先生,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袭击您的是一伙本地黑帮分子,我们会依法处理。您的行程不便久留,我们已经为您和您的同伴安排了今晚的住宿和明天最早的航班。”警官说道,“为了您的安全,今晚请尽量不要外出。”
陆子谦心中了然。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警方保护。那个电话,以及对方精准地知道他的身份和行程,都暗示着背后有更高层级的力量介入。是内地通过特殊渠道施加了影响?还是……澳门本土的某股势力插手了?
他被“保护性”地送到了一家更为隐秘、安保森严的小型酒店。张弛和受伤的随行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和治疗。
独自坐在酒店房间里,陆子谦看着窗外澳门夜景,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斑。他打开那个被划破的公文包,里面的文件安然无恙。他抽出那份关于“三合兴”与南洋反政府武装勾结的关键证据,目光深沉。
对方越是疯狂地抢夺,越是证明这东西击中了他们的要害。但这东西太烫手,由他直接抛出去,不仅风险巨大,效果也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引火烧身。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渠道,一个能确保这枚炸弹在炸伤敌人的同时,不会波及自身的投放点。
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省纪委调查组介入后,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负责涉外经济案件调查的负责人,姓钟,据说背景很不一般,与国家安全部门有些关联。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拿起酒店的电话,拨通了一个记忆中的、极少使用的内地号码。电话接通后,他没有寒暄,直接报出了一个暗语和自己在澳门的临时联系方式,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是一步险棋。动用这个渠道,意味着他将部分底牌暴露给了国家力量。但这或许也是唯一能破局的方法——借力打力,借国家之刀,斩境外黑手!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从香港到澳门,短短几天,却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个来回。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在澳门警方的“护送”下,陆子谦一行人顺利登上了飞往内地的航班。飞机冲上云霄,穿过云层,下方澳门半岛渐渐缩小成一块斑斓的积木。
陆子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要开始。他投出的那颗石子,已经在水底激起了涟漪,接下来,就看这涟漪能扩散多远,能掀起多大的浪了。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那里除了微缩胶卷,还有一张昨晚深夜被人从门缝塞进来的、没有任何署名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刀已借到,静待佳音。小心身边的人。”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窗外的阳光刺破云层,洒下一片金色。陆子谦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身边的人?他看了一眼身旁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的张弛,目光深邃。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