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之前负责讯问的赵支队！但他此刻的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脸上没有了那种程式化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陆厂长，快！没时间解释了！”赵支队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同时将一套叠好的警服塞到陆子谦手里，“换上！跟我走！”
陆子谦瞳孔微缩，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赵支队是敌是友？这是真正的救援，还是另一个更精密的陷阱？但此刻形势瞬息万变，由不得他细细权衡。门外远处传来的救火喧闹声正在减弱，混乱即将平息。
他接过警服，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速度换下自己的外套。尺寸略显宽大，但在昏暗光线下足以蒙混过关。
“走！”赵支队见他换好，立刻转身，示意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过寂静的走廊。赵支队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专挑监控死角和人迹罕至的路径。路上遇到两个行色匆匆、赶去救火支援的辅警，赵支队只是沉着地点点头，对方也并未对穿着不合身警服的陆子谦产生怀疑。
七拐八绕，他们来到了基地后院一个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这里围墙相对低矮，墙外就是一条漆黑的小巷。
“翻过去！外面有车接应！”赵支队蹲下身，示意陆子谦踩着他的肩膀。
“赵支队，你……”陆子谦看着他，心中仍有疑虑。
“别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老板’的安排！”赵支队急促地说道，眼神焦急地望向火光冲天的车库方向。
“老板”？张老板？！陆子谦瞬间明了！赵支队竟然是张老板埋在市局内部极深的一颗棋子！难怪他能知道暗号，能安排这一切！所谓的车库火灾，恐怕也是“备用方案”的一部分，目的就是制造混乱，为他创造逃脱条件！
“保重！”陆子谦不再犹豫，低声道谢，踩上赵支队的肩膀，敏捷地翻过围墙，落入墙外的黑暗中。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一辆没有开灯、发动机低沉轰鸣的旧吉普车从巷口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车门打开，驾驶座上正是那个曾在旧船闸和厂区出现过的、张老板的护卫阿杰！
“陆先生，上车！”阿杰的声音短促有力。
陆子谦迅速钻入副驾驶。吉普车立刻起步，没有开灯，如同幽灵般融入黑夜的小巷，迅速远离了市局办案基地。
“韩工程情况怎么样？”车一驶上大路，陆子谦立刻急切地问道。
“很危险！”阿杰面色凝重，双手稳握着方向盘，车速极快，“我们在南边的人刚刚传回消息，对方已经察觉韩工程在狱中协助查账触及核心，动了灭口的心思。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必须提前行动！我们现在就去城南货运站，那里有一批‘特殊物资’要紧急运走，韩工程会被混在里面送出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特殊物资？混出去？陆子谦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利用张老板掌握的走私渠道，反向操作，将韩工程这个关键证人偷运出境保护起来！
“陈国华那边呢？”陆子谦又问。
“车库那把火，烧的就是孙处长妻弟名下的那辆黑色轿车，算是断了他们一条联络线，也能暂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陈国华很狡猾，瞒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转移！”阿杰语气紧迫。
吉普车在夜色中风驰电掣，避开主干道，专走小路。陆子谦的心也随着车速悬在半空。他知道，这是在和时间赛跑，和死神赛跑。
二十分钟后，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城南货运站外围的一片废弃仓库区。阿杰熄了火，低声道：“陆先生，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接应。得手后，我们会把韩工程带到这里，然后立刻转移。你看好这个，”他递给陆子谦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上面有一个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在闪烁，“如果指示灯变红并快速闪烁，说明我们暴露了，或者我五分钟内没有回来，你立刻开车离开，去城西‘老正兴’茶馆找掌柜的，就说‘九爷的茶凉了’，他会安排你下一步行动！”
这是最后的应急方案！陆子谦紧紧攥住那个警报器，手心渗出汗水。“小心！”他对着即将下车的阿杰说道。
阿杰点了点头，身形如同狸猫般没入仓库区的阴影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货运站方向隐约传来装卸货物的嘈杂声，一切似乎正常。陆子谦紧紧盯着手中的警报器，绿色的指示灯像黑暗中唯一的希望，稳定地闪烁着。
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远处的任何异响。风吹过废弃铁皮屋顶的呜咽声，野狗的吠叫声，都让他的神经一次次绷紧。
突然，货运站那边隐约传来一阵不同于装卸货物的、更加急促的哨声和呵斥声！虽然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陆子谦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在同时，他手中的警报器绿灯骤然熄灭，紧接着，刺眼的红色光芒疯狂闪烁起来！
暴露了！
陆子谦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阿杰出事了！或者说，接应行动失败了！
按照约定，他应该立刻开车离开，去“老正兴”茶馆！
可是……韩工程呢？阿杰呢？他们会不会已经被……
巨大的矛盾和痛苦撕扯着他。独自逃离，或许能保住自己，但那个至关重要的证人，那些可能关乎国家安全的秘密，还有冒险营救的阿杰，就可能永远葬送在此！
就在他手指颤抖，几乎要拧动车钥匙的瞬间，货运站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是更加混乱的喊叫和奔跑声！
而在他吉普车侧前方的阴影里，两个人影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朝着这边狂奔而来！前面那个瘦削的身影，依稀正是韩工程！而后面那个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回身向后射击掩护的，正是阿杰！
他们冲出来了！
陆子谦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立刻启动车辆，打开副驾驶车门，将车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开去！
“快！上车！”陆子谦大吼。
韩工程连滚带爬地钻进后座，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阿杰最后一个跃上车，他的左臂衣袖已被鲜血染红，但他依旧沉着，关上车门的同时急声道：“快走！他们追来了！”
陆子谦猛踩油门，旧吉普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黑暗。
身后，货运站方向亮起了数道手电光柱，还有车辆的引擎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车尾和周围的地面上，迸溅出火星！
“坐稳了！”陆子谦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废弃厂区道路上疯狂颠簸、冲刺，将追兵暂时甩在身后。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仓库区，驶上外面相对开阔的公路时，前方路口，两辆横停着的轿车突然亮起了刺眼的大灯，彻底封死了去路！
车旁，影影绰绰站着一排手持棍棒和枪支的人影。
真正的绝杀，在这里等着他们！